嬷嬷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叫住他，只好跟着他后面，那辆马车也不紧不慢都跟在他后面。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年轻的僧人身后跟着一个嬷嬷，嬷嬷身后还跟着一辆青布马车，不由纷纷侧目，心下揣测纷纷。
‘瞧那个嬷嬷打了个穿戴怕是哪个大户人家怕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事。’
‘一个俊俏和尚跟一个老嬷嬷，嘿嘿……那马车定然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吧’
‘啧啧，这年头连和尚都有人送上门去……真是世风日下啊’
‘长的这么俊俏，还当什么和尚啊，着指定是各不守规矩的和尚，说不定私底下怎么乱呢！’
‘这副相貌当个小白脸吃点软饭不是挺逍遥……’
各色目光打量过来，那些未说出口的揣测猜疑，像是在他耳边说起，一人一句如同海水淹没了他。
明旭猛地站住，回身，恶狠狠的盯着嬷嬷，咬牙道，“别跟着我！”
“小……公子”嬷嬷小心翼翼的道，“老夫人像见你！”
今天不见到人怕是不会回去，毕竟老夫人下次再找个借口出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明旭定定看着她，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到一个没人的巷子才停下，带着几分冷漠厌恶的望着那辆马车。
马车停在他面前，里面的人掀开帘子，她年约五十，眉宇间眼角都留着深深的皱纹，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秀丽温婉，一身银蓝色的衣裳，发上插着一支玉簪，耳朵上只有简单的珍珠，低调简单却又无一处不是透露精致。
老夫人静静的望着他，眼中带着泪意，“你……”她想问问他过得好不好，触及他身上的僧衣，喉咙哽咽，边说不下去。
“孩子，那长的很像你父亲！”望着明旭，老夫人眼中透出几分怀念，好似见到那个温文尔雅的长子。
明旭冷笑了生，语气古怪：“是吗，难为你还记得他！”
怎么会不记得！
老夫人张嘴，却想到如今的状况，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你……别这样……”她艰难的移开眼睛，嘴里苦涩无比，“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明旭面无表情的望着她，甚至后退一步，那些的恶心的忏悔掺杂着毒药的心疼，他一句都不想听见。
老夫人神色一暗，偏过头，想到什么又飞快的转过来，从身旁拿过一个木匣子递出去。
明旭一动不动。
嬷嬷连忙上前接过，看向老夫人。
“拿着这些东西离开京城，去个没人知道你的地方去，还俗娶妻生子，好歹给他……留下一条血脉”老夫人眼中泪意闪现，喃喃说，“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父子……”
“走吧，走吧，别回来了……”
“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强……”
嬷嬷上前，把木匣子递过去，明旭低头看了眼，嗤笑一声，抬头，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没看清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怎么可能放我离开京城，他就是要把我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我前脚拿了这盒东西，后脚怕是就有人去府衙报案！”
老夫人脸色煞变，煞白毫无一丝血色，死死的扣着手指，咬牙道，“我送你离开！”
“你？”明旭上下打量她一言，神色鄙夷。
“我送你离开！”老夫人又说了一遍，语气坚定，“你放心，我一定拦住他……”
“得了吧！”明旭打断的她的话，“你要是能拦住他，你何至于在这里见我！”
他嗤笑一声，只觉得老夫人可笑至极，呵呵笑了两声，便转身就走，步子飞快，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
“老夫人……”嬷嬷小心翼翼的走到马车钱，望着神色枯败的老夫人，心酸至极。
“公子，他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呵呵……”老夫人苦笑两声，“他说得对，我若是拦得住，武国公府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
老夫人痛苦难受，嬷嬷心疼，谁知道她家老夫人心底的委屈难受。
如今，武国公府国公爷一手遮天，哪怕老夫人是他生母也没用了，顶多是面子上的尊荣。
次子杀兄夺嫂，连唯一的侄子也不放过。
外人只道夫人与前大夫人有亲戚关系，长的相似几分，不知道老夫人每每见到夫人，都寝食难安。
望着那个清瘦挺拔的背影，老夫人忽然泪流满面，扒着窗户大喊，“……你想去看看他吗？”
明旭一顿，站在那里并未回头。
嬷嬷扶着老夫人下了马车，缓缓走过去找，直到还有两步远的距离才停下，“你想见见他吗？”
“他一定很想你！”
明旭心里极度的不平静，像是有一团风在搅动，把他所有的预想所有的思绪都打得七零八落。
……
萧家祖上有兵权，即使后来上交兵权，但人脉依旧留下了，后来子孙也从军的多，后来天下太平，便琢磨着转路子，之前的长子便是想从科举出身，转文官，谁知恰巧宫变，被弟弟如今的武国公害死。
按理说承爵降等，当年好歹对方明面上也有功劳，便依旧是国公。
目光扫视一圈，整个萧家祖地虽然没有破旧陈败，但也可以看出许久没有人打扫更换祭品了，透着几分萧条冷寂。
明旭缓缓走到一座墓前，墓本身很简单，但是比寻常的要大些，这是个双人墓，后面还有一座小小的墓。
这是先前武国公世子一家三口的墓！
呵呵，真是荒唐！
他蹲下，随手揪掉墓前冒出来的杂草，抬头看着墓碑上那两排名讳，落在妻字上，眼底森冷。
白衣少年僧人半跪在地，认真专心都拔了墓前的杂草。
老夫人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他，神色复杂悲伤，守墓的几人站在一旁，不明所以看看明旭，又看看老夫人。
正当他要开口辩解自己没有玩忽职守，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回头，只见护卫众星拱月般的护着武国公而来，后面远远跟着一辆马车。
武国公下了马，轻蔑的扫了眼明旭，目光落到老夫人身上，“母亲，您怎么忽然来了这里，也不跟儿子打个招呼！”
“不打招呼，你不是也知道我在这里吗！”老夫人神情极为冷淡。
“我是来看看大哥的，那，大哥最喜欢吃的乳鸽子。”他轻笑，笑的轻狂又放肆。
下人上前，把一只荷叶包的乳鸽放在墓前。
明旭低头看了眼，嗤笑一声，起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