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东流无歇2021-08-03 10:422,354

  等到叶知行和叶知微一路堵回家时间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叶知微自觉开的门,鞋跟一踩脱掉换了拖鞋,鞋面上是少女心十足的粉红色小猪图案,她蹦蹦跳跳跑过玄关往里头喊,“爸!妈!我们回来了!”

  鞋柜里早就放好了新的拖鞋,一双浅蓝色的短耳朵小熊,大概又是叶知微的眼光,说不准还有其他两个色号,她总是喜欢买这种幼稚兮兮的家庭套装。他扶着鞋柜换鞋,有片刻的怔松,然后叶知微又探了颗脑袋出来催促,“哥你干嘛呐,快点进来嘛!”

  “……”

  叶知行换好了鞋,拖着行李箱往房里走,客厅的灯开的很亮,叶天成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苏梅大约在书房里,时不时有拖长了音不耐烦地对在厨房忙活的张婶说活,张婶嗯嗯啊啊的应和她。他走过玄关,看着叶天成的背影,然后道,“爸,我回来了。”

  叶天成转过身来看他,脸上也没有多热情,像是从鼻息里沉沉的“嗯”了一声,然后慢吞吞的起身道,“回来就好,准备吃饭了。”

  张婶从厨房里端了最后一道汤出来,路过客厅看到他,颇为惊喜的迎上来,“哎呀知行回来啦,大小伙子啦!”

  她主动过来接他的箱子,“来来来,我去给你放行李,菜都好了,你们一家人可以吃饭了——”

  “没事,我自己放就好。”

  箱子的分量不轻,他的房间在二楼,本能的拘束反应也不好意思让张婶给他拿上去。

  “哎呀什么你自己你自己,你们吃饭吧——”

  张婶热情的抢过箱子,又对着书房喊,“太太,知行回来啦——”喊完就拖着行李箱往楼上扛。

  书房里没什么动静。叶天成轻轻皱起眉来,像是对太太的这种拖沓有所不满,对着往餐桌前凑的女儿道,“去叫你妈。”

  叶知行道,“爸,我去叫。”

  “不用。”

  叶天成拽了拽他,“你坐下吃饭,知微去叫。”

  “噢。”

  叶知微对这种支使习以为常,走到书房门口大声的喊,“妈,吃饭了——”

  “你这么大个姑娘家在家天天大喊大叫,这像话吗——”

  苏梅一边念叨着一边趿拉着拖鞋出来了,叶知微被说的不太高兴,扁扁嘴坐到哥哥旁边。苏梅走到餐桌前,忽然又像是变了个脸,不太真实的喜悦感一下子挤进眼角眉梢和皮肤细纹里,长长的“哟”了一声,笑道,“知行回来了?”

  “妈。”

  叶知行站起来,礼貌的近乎拘谨,“好久不见。”

  苏梅又道,“这都得有两年了吧?”

  她抽了张湿巾擦手,嘴上还有点埋怨的意思,“这两年也没听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把我这个妈妈忘了呀啊?”

  “没有啊妈——”

  叶知行忙解释道,“你和爸爸都忙——”

  “行吧行吧。”

  苏梅放下用过的纸巾,显然对这解释也没太在意。

  叶天成催促道,“都坐下吃饭吧。”

  “嗯。”

  叶知行坐在苏梅的对面。苏梅刚提起筷子,又开腔问道,“那你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啊?”

  “哥哥已经答应我会留在家里了——”

  叶知微扒着鸡翅含混不清道,“开不开心?”

  苏梅也没说开不开心,看着她的吃相不满道,“你一个女孩子吃饭的时候能不能斯文一点?”

  叶知微一愣,委委屈屈的反驳,“可是我很饿啊,再说又没有外人……”

  “除了拉琴就知道饿!”

  苏梅觉得这事没完,又想起另一茬来,问道,“我给你报的形体班你有没有去上?”

  “……”

  叶知微一下子就蔫了下来,苏梅总是不放弃任何一个奚落她的体重和形体的机会,即便是在难得的家庭聚餐上,即便是好久不见的亲生儿子今天刚回家。

  叶知行摸了摸妹妹的头,主动替她说话,“妈,其实知微不胖,现在很多欧美那边很多女孩都——”

  苏梅语气不善的打断他,“你不要把你在美国的那套带到家里来!”

  “够了!”

  叶天成沉着一张脸把筷子往桌上一掷,忍着尚未发作的怒意道,“都给我安安静静吃饭。”

  一顿饭吃的没有一点阖家欢乐的气氛。叶知微大概也习惯亲妈莫名其妙的大脾气,匆匆忙忙扒完自己碗里的饭就跑到客厅看电视去了。叶天成和苏梅还在吃饭,叶知行走也不是陪坐也尴尬。叶天成慢条斯理的喝完最后一口汤,然后道,“知行,你跟我到书房来一下。”

  “嗯。”

  叶知行乖乖的起身跟着叶天成往书房走,然后就听到苏梅的汤匙往碗里扔的嘡啷响。

  叶天成把门一关,清净了,然后问,“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没有什么打算——”

  叶知行淡淡道,“我的手上还有一笔存稿,可以开一家工作室,或者去教设计和画画。”

  叶天成注视着他,“可你现在回家了,不用像在美国那样去费心挣钱。”

  叶知行没有说话。

  叶天成又缓缓开口道,“过来替我打理公司,怎么样?”

  叶知行笑笑,“妈妈比我能干多了,她才是你最好的助手。”

  叶天成也笑了,“怎么,帕森斯出来的大设计师看不上我这样的国产小公司?”

  “当然不是啊爸——”

  叶知行被他说的尴尬,又道,“我只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叶天成叹了口气,他一向是一个严肃古板的人,叹起气来才显出几分长辈的语重心长,“我和你妈都快老了,也到了甩手退休的时候,你妹妹又是个长不大的小丫头片子,每天除了拉琴就是和你妈吵嘴,这个家未来几十年的责任都需要你来承担。”

  “嗯。”

  叶知行诚恳道,“爸,我明白的。”

  “你明白就好。”

  叶天成又道,“公司早晚都要交给你的,如果你觉得还不是时候,我不逼你,你可以先来公司学习和接触,慢慢适应了再说。”

  叶天成的话就是叶家的圣旨,从来都是这样,即便是对于这个长时间放养在国外的儿子而言也是不可反驳,他对这一点权力了如指掌,所以很少对叶知行提要求,可提了就必须做到,比如出国,比如读设计,再比如回国。好在这一些方面叶知行做的都非常完美。

  但是现在,叶知行轻微的抗拒让他有一点出乎意料。

  他看着没有回答的儿子,皱起眉来,“我只是让你先来公司打下手,这你都不愿意?”

  叶知行沉默片刻,才道,“你不觉得妈妈今天不太高兴?”

  “女人都会有这么一个阶段的——”

  叶天成流露出一点冷漠的疲倦,“她每天都能找到发脾气的理由,和你无关。”

  他又道,“所以我更需要你留下来帮我的忙。怎么样?”

  父亲的要求言辞恳切,做儿子的当然是没有退路的。

  叶知行淡淡一笑道,“叶董事长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愿意了。”

  “那就好。”

  叶天成满意的松了口气,“今天先不谈这个——”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难得和蔼,“过来,陪爸爸杀两盘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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