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想要的回答,纪明庭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较劲这么久,叶知行终于答应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叶知行肯为他做出让步了,说明他在小没良心的心里还是挺有分量的,说明他们美满的生活又给添上了一块重要基石。为了稳固这块基石,让叶知行在公司过的更加没有后顾之忧,隔天开完会,他特别有前瞻性的去找纪恽提前知会了一声,从私人感情和两家关系一路扯到叶知行本人实打实的优秀履历和专业水准,然后希望纪董事长兼伯伯能够热情接受,顺便在叶知行来的时候给他一点鼓励和支持。
兔崽子慷慨激昂言辞恳切,纪恽听的一个头两个大,他对叶知行既没情分也没好感,更不想让他来,一来是因为几月前叶知行被苏梅赶出家门的事闹的行内人尽皆知,现在把人收进公司直升设计总监,难免遭人非议,也有和兰妆故意作对之嫌;二来是因为他清楚的掌握到自从叶天成过世以后,两人就正大光明的同居了,期间看似分分合合,实则一直不清不楚,叶知行在叶家讨不了好,怕是扭头咬住了昏头的小兔崽子,留在身边必然是个耽误人的祸害。于公于私,他都是很反对的,但是纪明庭像个电线杆子似得杵在他面前,大有你不答应我绝不走之势,真是看着都烦。
“你非要让叶知行进公司也不是不可以——”
纪恽板起脸,“不过我把丑话先说在前头,你最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别以为把人弄进来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们两个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我可以留下他,但凡惹出一点麻烦,我就先收拾你,再收拾他!听明白没有?!”
“行行行,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
纪少一向不太在乎亲爸的震慑和威胁,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但是这回事关叶知行,还是要老实一点,眼看纪恽好不容易松了口,当即点头如捣蒜,答应的比谁都快。搞定纪恽,万事俱备,在一个崭新的星期一,深冬清澈的早晨,他终于如无数次遐想那般,如愿以偿的把叶知行拐进了I。DO。的大门。
对于上班这件事,作为公司重要领导人之一,纪明庭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兴致高昂过,一进公司就开始拉着叶知行不停的叭叭,从整片园区里一共有多少只没绝育的猫扯到虽然高寒自诩温柔小女人但是其实所有总监里最剽悍的就是她,其热情与废话程度堪比追着无辜大学生疯狂赚业绩的保险推销员。“无辜大学生”叶先生倒是非常冷静,只安静的听他说,偶尔回应他几句,然后两人在周围同事新奇又八卦的目光中走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
纪明庭停下来,收起嬉皮笑脸,正经问道,“紧张吗?”
叶知行默了默,摇摇头,“不紧张。”
“不紧张就好。”
纪明庭朝他笑笑,难得没有多问,伸手敲门,里面的人扬声道,“进。”
两人推门走进办公室,纪恽正在和助理交代工作,神情绷的极为严肃,瞥了一眼进来的来人,没有任何表示,交代完,助理非常有眼力见的麻利出门,他低着头签文件,对这面前两人视而不见。
“爸!”
纪明庭怒刷存在感,“早!”
“你吵吵什么?!”
纪恽语气不善,抬眼,看到纪明庭疯狂眼神暗示,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按照事先说好的,他要对叶知行说点好话。他放下手里的文件,目光锋锐的打量了一遍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人,又落到叶知行身上,脸上端肃并无和缓,“知行来了。”
叶知行礼貌又规矩,“纪董事长,早上好。”
“你的事明庭已经和我说过了。”
纪恽站起身,“你愿意来公司工作,这是一件好事。你们现在正是大有可为的年纪,多的是时间和经历,做点什么都能成。再说你爸费心栽培你这么多年,现在他不在,你本来就应该多为自己的将来和事业打算打算,不能整天沉迷于那些无聊的情情爱爱。”
“什么叫无聊的情情爱爱?”
纪明庭隐约觉得话锋不太对劲,“和老子谈恋爱不重要吗?!”
“你给我闭嘴。”
纪恽瞪了纪明庭一眼,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的较了一会儿劲,又望向叶知行,眼底意味深长,“我知道你是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所以你可千万别学纪明庭这副不着调的德行。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踏踏实实好好工作,公司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董事长。”
叶知行微微欠身,客气的不能更客气,“我会努力的。”
“那就先这样。”
纪恽语气平平,既无欣慰也无热度,“今天你先熟悉熟悉公司环境,我还有会要开,就不多陪你了。”
纪明庭笑眯眯道,“爸,你忙你的,我陪他就行了。”
纪恽那张本就不快的脸上当即又黑了八度。
两人走出办公室,叶知行悄悄松了口气。
“还说不紧张?”
纪明庭笑着用指腹摸摸他微红的耳尖,“耳朵都红成这样了,这还叫不紧张?”
叶知行躲开他的触摸,淡定道,“……是空调吹的。”
“行,空调吹的。”
纪先生看破不说破,回想起来刚才那波交谈,老头子的话听着是好话,仔细一品又古古怪怪,两个人客套的要命,并没有达到他所想像中的和谐和温情,虽然小宝贝要面子坚持不紧张,但是适当安抚还是要的。他趁着走道没人,悄咪咪搭上叶知行细瘦的腰,又说,“别看老头今天脸色不好,那是我们碰巧撞枪口上了,其实他还是很看好你的,经常念叨说你比我优秀的不止一星半点,他要是能有你这样的儿子梦里都能笑出声。”
叶知行偏头望他,“是吗?”
“是的。”
纪明庭笑的童叟无欺,“早晚都是一家人,我哄你干什么?”
叶知行没有说话。他很清楚,他的不紧张是假的,纪明庭说的话也是假的。在这之前,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纪恽了,上一次见面是在医院,纪明庭车祸受伤躺在病床上,纪恽对他不满,很不满,甩过来的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眼睛里的厌恶已经深达到了骨子里。刚才纪恽愿意强忍下这种厌恶来和他客套几句,其中原因不难猜测,大约是纪明庭在暗地里替他说了不少好话,又或者是念及与他父亲多年的旧交情意,给他最后一点脸面——无论是因为哪一种,他都无法从这勉强的认可中得到半分的松快。
“又想什么呢?”
纪明庭搂了他一把,兴致勃勃,“别瞎想那些有的没的,走,我带你去看看办公室。”
叶知行收回神,淡淡应道,“好。”
向下一层是设计部所在的办公区域,纪明庭提前吱过声,唐易和设计助理林玥已经在等。按照流程,新总监入职,应该先大致熟悉办公室和部门其他同事,这本来是林玥的活儿,纪总经理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太放心,坚持陪同,叶知行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又拗不过他,只好遂意。
四人走到总监办公室门口,推开门,纪总给两盏电灯泡使了个眼色,唐易知趣的拎住差点跟进去的林玥。I。DO。的待遇是出了名的好,大约有人精心收拾过,办公室很宽敞,地板光可鉴人,桌椅沙发都是新的,干净的几乎苛刻,桌上放着一支玻璃瓶,瓶里插了一小束深红玫瑰,角落放着几盆绿植,长势蓬勃,书架上齐整列满书籍资料,落地玻璃明净剔透,向外看去,天气晴朗,光线充沛视野开阔,近处是隔壁公园一片幽绿的湖泊,远眺是高楼林立间升起的柔和日光。
纪明庭拉着叶知行参观他的新办公室,边看边说,“本来这里是一间会议室,平时没什么人用,我觉得挺好,视野很开阔,离设计部也近,就把你的办公室从原来的地方挪到了这里。这里的沙发茶几办公桌窗帘,包括那两盆草,都是我挑的,还有,我在办公桌第一格抽屉里给你放了零食,你饿的时候可以吃,饮水机的柜子里也有你平常喝的茶——”
参观完一圈,他一脸期待的问,“怎么样?你还喜欢吗?”
叶知行知道他有心,诚恳的点点头,“这里很好,我很喜欢。”
大宝贝说喜欢,纪明庭也很高兴,想了想,没好意思问和你在兰妆的那一间比起来怎么样,算了,不重要,反正兰妆已经是过去式,叶知行喜欢现在的他给的就好。他走到办公桌前,桌上躺着一张工作证,贴着叶知行的照片,写着叶知行的名字,他拿起工作证,指腹轻轻的在照片上摩挲了两下,然后非常郑重、充满仪式感的为叶知行佩挂整齐。
“以后就是我的叶总监了。”
纪明庭专注的盯着眼前人,真情实感的感叹道,“真好。”
叶知行看看脖子上的工作证,看看盯他的纪明庭,又想起纪恽,语气平缓又坚决,“你放心,以后我会努力做好,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什么傻话?我怎么会对你失望呢?”
纪明庭笑笑,握住他的肩,又耐心道,“我不是怕你不努力,我是怕你努力过了头……工作上的事不要太着急,你刚来,慢慢适应就好,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林玥,她会帮你解决,或者直接上楼来找我也可以。反正你记着,一切有我,你不需要有任何压力,知道吗?”
他说的很慢,嗓音压得温温柔柔,叶知行不自知的心头一动,在这么多年里,无论真诚或虚假,从没有人对他说过一切有我,从没有人在这种时候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柔和的,充满期待的,像是在腊月深冬寒夜里陷进一床柔软绒被,让他觉得温暖又安全。他在注视之中得到莫大的鼓励——纪恽也好,旁人也好,嫌恶也好,闲话也好,怎样都好,他可以全盘接受,纪明庭给予他的好,足以成为他为之坚持一切理由。
“嗯。”
可他仍然温顺的点头,“我知道了。”
“好乖。”
纪明庭心里软和成一片,一把抱住他。
“欢迎你,叶总监。”
纪先生在拥抱中幸福的想,从今往后,叶知行是属于他的,叶知行的所有时间,都是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