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行拿不出证据，报账一事暂时搁置。至于和张信宇，本来是纯粹到不会多聊一句的上下级同事关系，报账的事情一出，就算他刻意无视，明里暗里还是有了嫌隙。
中午。午休时间。
早上工作量不少，叶知行随意解决了午饭，逐字逐句批完最后一套方案，起身，刚想倒杯水，才发现饮水机上的矿泉水桶已经见了底。
各个办公室的水一直都是由助理各自负责订购，哈妮不在，送水的送过来也需要时间，他一早上没喝一口水，现在也觉得口干舌燥，思考了一圈，最好的方法还是跑一趟楼下休息室。
他下了楼，楼下是执行部和宣传部。现在正是休息时间，偌大的办公区域里也没什么人，刚走休息室门口，便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哄笑。
他推开门，看到张信宇神气十足的坐在茶水桌上，三个女孩拿着零食围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干燥的空调风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麻辣烫的味道。
在他开门之后的一瞬间，笑声戛然而止。
“叶、叶总……”
女孩们迅速站起来，神情尴尬的不敢看他。
“嗯。”
他清清淡淡的应了一声。
“诶，叶总好——”
张信宇扭头看了他一眼，跳下桌子，抱着手臂毫无敬意，揶揄道，“叶总今天怎么舍得下凡了？”
他又对三个女孩摆了摆手，漫不经心一笑，“叶总虽然是领导，但是现在是休息时间，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
“……”
叶知行扫了几人一眼，淡漠道，“我只是来倒杯水。”
他走到饮水机前，摁下按钮，沉默的注视着温热的细流缓缓注进玻璃杯里。
没有人说话，气氛一时微妙的凝固。
他倒了大半杯，语气平平，“你们继续。”
随即走出了休息室。
他还没走开，又听到里面高谈论阔。
“我跟你们说，别看这个叶知行叶总这么……”
又是张信宇。
他没偷听，也没停留。
背后议论的声音实在是太恶心了。
他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哈妮也回来了。
“叶总，给。”
哈妮蹦蹦跳跳的过来，在他的桌上放了一盒曲奇饼干。
看到她，叶知行的心情稍有和缓，好笑道，“你真的不用给我带东西。如果其他同事知道了，对你影响也不好。”
哈妮赶紧摇头，满不在乎道，“没关系的叶总，他们愿意说就让他们说好了，反正我又不图你什么。”
小女孩睁着圆圆的眼睛，态度单纯又诚恳。叶知行淡淡一笑，“这是最后一次了，真的不要有下次了，你再这样我会过意不去的。”
哈妮轻轻“啊”了一声，小声道，“那好吧……”
她看了一眼时间，道，“叶总，那我工作去了？”
“你等等——”
叶知行顿了顿，道，“我有个问题，想向你请教一下。”
“请教？”
哈妮脸色一变，慌了，“叶总，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
“不是你，是我——”
叶知行看她紧张，安抚道，“我只是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坐。”
“噢……”
哈妮默默的拉了条椅子坐在他对面，道，“那叶总，您问吧。”
“我来公司也快一个月了，其实我就是想问问——”
叶知行靠在办公椅的椅背上，思考片刻，尽量让自己的措辞听起来不那么尴尬，“你觉得我怎么样？”
“啊？”
哈妮一愣，又讷讷的点点头，“我觉得您挺好的……”
“好吧，换个问题——”
叶知行又道，“我就是想知道平时你们是怎么评价我的。”
“……”
哈妮沉默片刻，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这是送命题啊叶总……”
叶知行挺直腰背坐起来，佯装威严道，“这是领导对你收集信息能力的考核。”
“那好吧……”
哈妮揪着衣角看他脸色组织措辞，“其实大家都挺喜欢你的，尤其是女同事，都说你年轻有为长的还帅，大老远走过来的时候就像个拍广告的……”
“你给我打住——”
叶知行听的都难为情，忙道，“说点不好的。说实话。”
“不好的啊……”
哈妮嘀咕道，“就是空降啊……端着啊……会投胎啊……”
“……”
叶知行看她不说了，淡淡问道，“还有呢？”
哈妮摇摇头，“没了。”
叶知行没吭声。
哈妮怕他生气，又赶紧解释道，“叶总，其实大家也都是私底下说说笑笑的，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没放在心上，只是随便聊聊。”
叶知行沉默片刻，拿着钢笔转啊转，又道，“算了，你去忙你的吧。”
“噢……”
哈妮乖乖的起来，把椅子推回原处。
有人敲门，“咔哒”一声响，还没得到许可自己就开了。
叶知行一抬眼就看见纪明庭一半的身体站在门里，西装口袋里插着一卷A4纸，模样又正经又滑稽，他放下笔，惊讶又头疼，“纪先生，你怎么又来了，你真的很闲吗？”
“路过。”
纪明庭随手把门一关，正大光明的走进来，笑道，“干嘛，都是朋友，进来喝杯茶不行吗？”
“……”
叶知行想起他第一次来兰妆的时候被门口保安盘问了半天也没放行，还是丁莞帮的忙，忍不住问道，“我只是很好奇，你是怎么让小张放你进来的？”
纪明庭笑笑，朗声道，“小张刚来的时候我给他递过烟，再说我和叶叔叔这交情，进兰妆和进I。DO。有什么区别？”
“……”
叶知行说不过他，心里想着门口保安需要进行新的业务培训了。
哈妮站在旁边，小声道，“纪总好。”
“好。”
纪明庭敷衍的答了一声，看都没看哈妮一眼，径直走过来毫不客气的坐到他面前，又看到桌上的曲奇饼干，眼疾手快就要伸手去拿，“哎哟，有饼干。”
“不给。”
叶知行把饼干一挪护的很好，“这是我的，你想要就自己去买。”
纪明庭笑了，抬起眼皮看着他，脸蛋白白净净，微皱着眉，护食的样子还是可爱，逗他，“叶总，我吃你两块饼干怎么了？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给你买的？”
叶知行眉头一拧，“你说什么？”
“我说——”
纪明庭微笑着改口，“我也经常买这个牌子。”
哈妮红着脸局促道，“纪总，叶总，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嗯。”
叶知行朝她点点头，想起来刚才竟然冷落了迷妹本人，又看见纪明庭盯着曲奇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手一松推给他，“算了，你吃吧。”
毕竟还是哈妮的崇拜对象，就算没帮她搭个讪，至少吃了她买的饼干，四舍五入也算制造一点员工福利了。
纪明庭轻笑道，“这么好？”
说着顺手拆开了包装，捡了第一块伸手喂到叶知行嘴边。
叶知行瞪了他一眼，没接，“这种招数你还上瘾了？当我是小狗？”
“哎，不要算了。”
纪明庭故作遗憾叹了口气，收回来塞进自己嘴里。
“……”
叶知行看他认认真真的吃饼干，没好气道，“纪先生，有事说事，没事我还有工作，请你早点回去。”
“真的挺好吃的……”
纪明庭不死心的递出了第二块友谊的小饼干，微笑道，“我有事，你吃一个我就告诉你。”
“无聊。”
叶知行白了他一眼，双方僵持五秒钟，眼看着饼干都快贴到脸了，还是张嘴咬了过去。
香醇微苦的巧克力味道在唇齿里化开，还真挺好吃的。
他含糊问道，“什么事，说。”
纪明庭从口袋里拿出纸卷递给他，“可能你用得到，品一品？”
叶知行边接边问，“这是什么？”
“用不太光彩的方法搞来的一手情报。”
纪明庭微笑道，“张信宇在奥地利所有的消费记录。”
叶知行迟疑问道，“你怎么弄到的？”
纪明庭无所谓的耸耸肩，“托齐光的朋友办的，具体过程就不告诉你了，不过你放心，每一笔支出都是绝对事实。”
“……”
叶知行半信半疑的展开A4纸，一条条一列列，满满当当两张纸，白纸黑字事无巨细，每一项支出，全都清楚明白的罗列出来，末尾的总数——149670。
他匆匆扫了两眼，面无表情，“啪”的一声用力一拍桌子，攥着纸风风火火的就往外走。
“叶知行？！”
纪明庭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赶紧追了出去。
叶知行下楼的时候张信宇正端着杯咖啡优哉游哉的走出休息室，同事们三三两两走回工位准备工作。
张信宇看他冷着张脸走过来，调笑道，“哟，叶总，你怎么又——”
“张总监——”
叶知行把两张纸往他脸上一甩，态度冷漠又锋利。
他冷冷道，“从现在开始，你被解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