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行并没有睡,他痛哭了一场,哭到哭不出来,然后一动不动的跪坐在玻璃窗前,看着夜色褪尽,遥远天际露出暗淡的青,又卷起灰沉流云,天亮了,天气不太好。他等了纪明庭整整一晚,纪明庭一直没有回来,他害怕又无措,他打伤了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即便纪明庭不回来,他也没有因此而感到好受,一颗心仍然犹如居于漫漫长夜,天亮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疲倦且痛苦,可他感觉不到,像扎在稻田里的草人,他在天光中麻木。
更何况他一直紧紧注视着窗外,没有看到纪明庭回来。
“你还好吗?”
林暖阳走进卧室,面无表情的看向憔悴的缩在窗边的人。
叶知行本来并不想说话,他提不起太多力气,也没有兴致,可他沉默了很久,还是哑声道,“我还好。”
“昨晚我回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了。”
叶知行没有给他任何反应。
林暖阳又道,“他现在不在家,我可以放你走。”
叶知行还是没说话,只是在片刻之后摇了摇头。
“你不想走?”
林暖阳挑了一下眉,似乎对此有点不屑,“斯德哥尔摩?”
“……”
叶知行无神的望着窗外,声音沙哑,“我打伤了他……”
“哦,那你还挺厉害的——”
林暖阳那张冷淡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又轻轻叹了口气,“你那充其量就是正当防卫。”
叶知行闻言终于扭头看向他,微蹙起眉来,“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我舅舅,我比你了解他。”
林暖阳走到他面前,蹲下和他平视,明明长了一张十七八岁的少年脸,眼角眉梢却阴郁的没有一点少年人该有的健气和活泼,他微微笑着,明里暗里的讥讽之意,“我告诉你,如果你默许了他的第一次,他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到时候你在他眼里就是唾手可得的玩具有。”
“玩具……”
叶知行紧攥着手,指甲用力陷进掌心软肉,他对纪明庭对他的感情一向没有信心
林暖阳不着痕迹的垂了垂眼角,又望向叶知行,道,“本来我不想管他的事,我只是觉得你是个好人,不应该被他践踏,所以我想帮帮你。”
叶知行低着头默了默,然后低声问,“你想怎么帮我?”
林暖阳的眼睛显而易见的亮了亮,“你等我一下。”
他起身走出去,很快又折回来,手上拿了个厚实的信封递给他,“这里有一笔钱现金,虽然不是很多但是足够你打辆出租离开沪州再生活一段时间,虽然暂时没办法弄到护照,但是只要你能离开沪州,纪明庭的手就伸不了那么长,我想以你的能力,只要能摆脱他,重新生活应该也没什么难的。”
“不……”
叶知行摇摇头,“我不能要你的钱……”
“我不缺钱,这些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
解脱的念头居然让他觉得痛快,可是他的气力并不足以支持他顺利的跑过去,他脚下一绊,狠狠的摔在了满地的水泥块和玻璃渣上……
好疼啊。
他落下一颗眼泪,疼的站不起来。
齐光起床看到纪明庭像个大爷一样坐在他家客厅里的时候他是拒绝的,毕竟他是好心收留一下莫名其妙受了伤连夜缝针又连夜敲开他家门的纪姓发小,但是这位发小看起来一夜没睡,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然而丝毫没有作为伤员的自觉,抱着他满世界搜罗来的高级红酒喝的很开心,不,很不开心,看着很抑郁。
“够了吧你——”
齐光看他牛饮了两杯,看不下去了,夺过他剩下的半瓶红酒,愤愤道,“脑袋刚被开的瓢,还喝酒,不要命了?”
“没事。”
纪明庭也没跟他抢,看起来是连抢的心情都没有,闷声道,“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
“缝了七针啊大哥,七针——”
齐光坐到他面前,揪着眉头义正言辞,“这么多年我们之间可没什么秘密,你跟我说实话,到底谁打的?”
“没谁。”
纪明庭仰头喝尽杯里的酒液,叹了口气,“没开灯,撞门上磕的。”
“嘁——扯吧你就。”
齐光看他这幅德行就懂了,了然问道,“叶知行吧?估计全世界也只有叶知行能让你乖乖挨打了。”
“不,不关他的事,是我不对——”
纪明庭眼底一沉,又道,“先串个口供,万一我爸要是看到了来问你,就说出去玩的时候撞门上了,不关知行的事,别扯到他身上。”
“知道了知道了……”
齐光觉得神烦,谈恋爱的人掉智商是正常的,纪明庭倒好,直接清零了,可是他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打掩护,他起身叹道,“我叫阿姨弄点早餐?吃完你就麻溜回去看你的心肝宝贝儿,可别在单身狗面前伤春悲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