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庭出院的事没告诉太多人,抛弃了广大朋友圈,也没有去上班,每天宅在家里,陪叶知行打打游戏看看剧,天气好的时候手牵手出门散步,去幽僻的小巷里吃馄饨和油条,天气不好的时候两个人一块儿在厨房鼓捣一顿爱的晚餐,玫瑰烛光就着不小心烧焦的红烧排骨。有时候叶知行想要一个人呆一会,为了排遣宝贝儿偶尔上头的落寞,纪先生特地在游戏室里腾了地方放画架,叶知行会认真画画,也会涂鸦或发呆,纪明庭不吵他,安安静静在角落里拼清明上河图,两人不说话,不吵闹,偶尔相望一眼,气氛松弛且温和,一坐就是一下午,等到天黑,一起吃晚餐,一起看电视,一起睡觉,一起开启新的一天。日子一天一天过,两个正在奔三的年轻人,大有提前退休安稳养老的势头。
同居一个月,纪明庭过的甜甜蜜蜜,他不急,还是有人急的,总经理离职养伤,纪恽作为董事长兼代总经理自然压力山大,三天两头给他打电话,旁敲侧击催他回公司之余也免不了长吁短叹抱怨几声,起初他没长心,纪恽不明说他就假装听不懂,嗯嗯啊啊的敷衍,这天,唐易说起董事长近来的确是挺愁的,董事会有意从几位资历深的高层之中提拔一位成为新总经理,董事长死撑着不太同意,以至于公司部分人暗地里对此颇有微词……啧,纪明庭觉得老头子在某些方面固执的莫名其妙,可转念一想,毕竟是亲爸,总归不能让他在人前太过为难。
他挂了唐易电话,在沙发上思考了一下人生,虽然总是和纪恽对着干,但是他并不讨厌自己的工作,压力和寻常琐事也不足以成为他的烦恼,他就是舍不得叶知行,舍不得和叶知行分开,舍不得让叶知行一个人在家……他想了想,上了二楼,游戏室的门没关,虚虚留了一条缝,他轻轻推开,房间里有一点暗,叶知行拿着手柄盘着腿坐在屏幕面前玩游戏,一身宽松柔软的家居服,赤着脚,露出漂亮的手腕和脚踝,长发随意披散着,他玩的很专注,没注意到有人进来,神态认真又可爱。
纪明庭见多了叶知行的冷静自持和警惕防备,对他这种轻松自在勾人不自知的小模样简直毫无招架之力,一颗想要看在纪恽面子上回归工作的心又崩塌了,杵在原地重新建设了片刻,悄咪咪坐到他身边,犹犹豫豫的开口,“知行,那什么,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嗯——你说。”
“我爸想让我回公司,你觉得呢?”
“嗯——回吧。”
“你会不会舍不得我?”
“嗯?不会啊。”
“……”
纪明庭憋屈,宝贝儿沉迷于游戏,看都不看他一眼,他不死心的往叶知行身上蹭,又低声问,“可是我去上班了你怎么办?谁陪你吃饭?谁陪你午睡?一个人在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宝贝儿,我会担心的。”
“……纪先生,我不是巨婴,我有自理能力——”
叶知行一边操作一边回他的话,“再说,你已经休息很久了,应该做点正经事,不能一直像现在这样陪着我浪费时间。”
“能啊,怎么不能了?”
纪明庭忙道,“我觉得我们两个在一起过的挺开心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寸步不离的陪你一辈子!”
“咦——你这也太矫情了——”
叶知行继续打游戏,扭头瞥了一眼像只无辜的大型犬一样眼巴巴盯着他的纪明庭,淡定叹了口气,道,“你不要这副表情,我不是在拒绝你……我只是觉得两个人之间关系再亲密也应该有各自独立的一部分,这样才能长久,否则很容易就会腻的,所以你该工作的时候就好好工作,做好你的事,你不在的时候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纪明庭默了一下,态度诚恳,“其实生活上的事可以请阿姨照料,我不是很担心,但是你也知道我回公司以后就少不了要加班应酬,有时候很晚才能回来,动不动还得出差,一出就得好几天,还有一些必须打交道的女客户和女性朋友……我就是怕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觉得孤单,或者胡思乱想不高兴……”
“我有那么幼稚吗?诶——”
叶知行手上失误游戏终结,终于舍得放下手柄望向备受冷落的男朋友,然后眉头一蹙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哦我懂了,所以其实你是在给我打预防针,给以后的花天酒地夜不归宿做铺垫,说不定还会出轨……”
“当然不是!”
纪明庭大惊,急急忙忙一把抱住他,“什么花天酒地夜不归宿!什么出轨!你别瞎想行吗?!我对你的心意你不清楚吗?!我根本就不可能做那种伤害你的事!”
“好好好……”
叶知行看他还挺激动,伸手摸摸他很短的头发以作安抚,淡声道,“我是开玩笑的,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
纪明庭追问,“真的没有?”
叶知行严肃的点点头,“真的没有。”
纪明庭没有放开他。
“你不用想太多——”
叶知行沉默片刻,又补充道,“我知道你很关心我,这就够了。”
“嗯……”
纪明庭难得听小没良心的说这么有良心的话,心里又安慰又温柔,偏头吻了吻他的耳尖和长发,低声道,“你知道就好。”
“所以……”
叶知行轻轻笑了一下,“我们现在要抓紧时间做点什么吗?”
“真的?!”
纪明庭松开他,兴奋的搓搓手,“来啊!做啊!”
“来——”
叶知行淡淡定定的塞给他一个手柄,“一起打一会游戏吧。”
“……”
撇开偶尔狂欢宿醉之后心安理得的翘班补眠和谈恋爱约会到太晚不说,纪明庭自认大多数时候都算是作息规律,七点起床八点上班,这段时间休养生息,每天烟酒不沾生活健康,醒的也早,但是坚决不起,喜欢抱着宝贝儿赖在床上,偷偷亲他,搂着他打滚,等到叶知行彻底清醒觉得饿了才会起床给他准备早餐,一个月下来,这种黏黏糊糊的生活节奏和相处模式几乎成了两个人的习惯,但是现在不行了,既然决定正经工作,纪先生就不得不适当早起。
度过周末,星期一,公司有早会,纪明庭很久没露面了,好不容易要回去,纪恽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迟到,至少不能迟到的太过分,纪明庭得给亲爸一个面子,从睡眠里醒来,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六点五十,可以起床了,叶知行昨晚胃疼,疼到凌晨才缓过来,现在睡的很安稳,小猫一样枕着他的手臂,睡相很乖,他欣赏了一会,在心里费了很大的劲说服自己把怀里的人放下,非常决绝的掀开被子下床,拖着拖鞋去卫生间轻声洗漱,洗漱完毕换好衣服,然后去厨房煮了一锅燕麦粥,做了三明治和煎蛋,分出一半放在保温盒里保温,给叶知行洗好要吃的水果,准备好养胃的药和一定量的零食,连同早餐一起放在餐桌最显眼的位置。
如果不是一身昂贵的西装革履,纪先生早起以后做的事简直就像一位细致入微的家政保姆,纪保姆洗完碗,时间已过八点,他轻手轻脚的回到卧室,叶知行还在睡,他没忍住,轻轻把人捞进怀里,低声道,“宝贝儿,我要去上班了。”
“嗯……”
叶知行动了动眼皮,并不想睁开。
“早餐在桌上的保温盒里,一会起来记得吃,吃了早餐别忘记吃药,水果洗过了,可以直接吃,中午不用点外卖,阿姨会来给你做饭,想我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一定会接,还有啊,今天温度低,出门要多穿一点,别着凉,听到没?”
“听到了……”
叶知行迷迷糊糊答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
“那就这样,我走了——”
“走吧……”
纪明庭把人放回到床上,掖好被子,没舍得走,怎么说呢,大约是因为过去的争吵矛盾太过锋利,现在无论付诸多少温情都像是不足以弥补,所以这一个月里他们几乎寸步不离的黏在一起,现在冷不丁要分开九个小时,虽然只有区区九个小时,纪明庭还是矫情到觉得放心不下割舍不了——
但是再不走真他妈要迟到了。
他坐在床沿凝视片刻,又俯身下去认真的吻了吻叶知行的眉心。
“宝贝儿,晚上见。”
叶知行不搭理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他好脾气的笑了笑,温柔且无声,转而起身,轻轻出门。
出门太磨叽加上工作日早高峰很不乐观的交通情况,纪明庭毫无意外的迟到了十分钟,虽然已经到了上班时间,但是由于纪总经理真的太久没出现,公司沸腾程度和同事夹道欢迎的阵仗还是不亚于一场流动欢迎会,啧,挺有人气,纪总心里美滋滋,一边和同事们招呼问好一边迈着长腿急吼吼往会议室去。
会议已经开始,隔着门也能听到有人在说话,他没太犹豫,礼貌性敲了敲门,径直推开。
“纪总?”
“纪总你回来了?”
“……”
轻微躁动,一屋子眼睛齐刷刷盯着他看,或欣喜,或惊讶。
纪恽没说什么,只是注视着他,抬着眼皮,神情微妙的宽慰。
“好久不见啊各位——”
纪明庭迟到迟的脸不红心不跳,气定神闲走进门,“路上堵车,抱歉我来晚了。”
他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极其自然的往纪恽旁边空了几个月的位置上一坐,和他爸相视一眼,笑眯眯道,“刚才说到哪了?可以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