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合作了新项目，我要回办公室拷一份合同资料——”
两人并肩走到电梯口，丁莞摁下摁键，又问道，“你呢？”
“我就不上去了。”
叶知行淡淡道，“随便转转就行。”
“好。”
电梯门适时打开，丁莞走进去，又用手包卡了一下自动门，道，“附近有一家甜品店还挺不错的，待会要不要一起出去喝一杯？”
“好啊。”
叶知行对喝的不太感冒，可这毕竟是丁莞主动提的，再者丁莞又帮了他，他也不好拂了女士的兴致，只好道，“那我请你吧。”
丁莞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笑容，“那一会我来找你。”
自动门徐徐合上，她冲门外的人摆了摆手，“待会见。”
兰妆承包下了国贸这一整区块的大厦，除了两栋办公楼，其余几栋用作库房和展览馆。
叶知行是第一次来这里，东绕西绕转不过弯来，好在每栋大楼之前很人性化的竖了指示牌，他站在指示牌前，一项一项的比对，最终落在了一小串英文字母上——Secret memory。
D栋12层，秘密记忆展览馆。
叶知行独自一人走在高楼的长廊上。饱满的阳光穿过玻璃落在白色瓷砖地板上，像是一大片无声融化在白色瓷盘里的金色蜂蜜。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还有角落一隅一盆枯黄的水生绿植，细微尘埃在充沛的光线里纷纷扬扬，像是一场沉默的狂欢。
走廊的尽处是一道玻璃推拉门，他走到门前，旁边墙壁上的铭牌刻着英文小字：Secret memory。
就是这里了。
他推了推门，没有反应。里面的光线很暗，隔着玻璃只能看见几个空置的展柜。他隐约可以猜得到里面收藏的东西是什么，那是专属于他父亲前半生的秘密记忆，只是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仍然愿意用这种老旧的方式来保存它。
那么密码也不难猜。
他尝试了一串数字，0716，“咔哒”一声轻响，门锁松动。
还真是。
他不太费劲的推门进去，顺手开了灯，灯光照亮整个展览馆，大概是很久没有人来过，展柜上积了薄灰，几只是空的，其余大多摆放着各式旗袍与小洋裙，零零散散几十件，他一件一件的看过去，考究的用料和花纹，剪裁得体且毫无赘余，样式复古却又精致，这每一件，即便是放到潮流更迭迅速的现代时尚里也依然是毫不落后十分吸睛的。
他走到中央展柜面前，柜子里摆着一整套婚纱，蕾丝半袖，珍珠圆领，裙摆绣满齐整花边，旁边挂着一顶小巧的珍珠发冠，长长的头纱顺着发冠披挂下来，大约是在这里放的久了，纯粹的白色有些微发黄，可这仍然丝毫不能遮掩一件高质量婚纱的风华与优雅。
它本该属于一个天生与它相配的女人，本该，后来那个女人在婚礼之前亲手放弃了它。以至于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它被安静的放置在这里，除了清扫阿姨以外再也无人问津。
他站在展柜前，虔诚且专注的注视着它，他已经忘记那个女人的长相了，也无法想象她穿上这套婚纱会是什么模样，他的父亲或许还记得，却也不愿意再去提起，他已经无法从任何途径获得一丝一毫的回忆。
眼眶微热，他垂下眼。
不管是什么时候想起来，这都是无法圆满的遗憾了。
“你怎么在这——”
丁莞推开门，踩着高跟鞋走到他的旁边。
叶知行淡淡道，“没什么，随便看看。”
“是吗？”
丁莞抱着手臂站在他旁边，她很聪明，没有多问密码的事，只是看了他一眼，又道，“这一批都是兰妆最早期的作品了，叶董事长一直收藏在这里，平时也没什么人会过来。”
她伸手轻轻摁上展柜玻璃，倒是露出一点小女生的向往情态来，轻轻叹道，“我也是第一次看见，真是挺美的。”
“是啊。”
叶知行收回目光，道，“我看完了，我们走吧。”
两人一块儿走出大厦，远远看见门口停了辆深蓝超跑，懒洋洋的靠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小保安聊着天。
丁莞拽紧了手里的包，连这脚步一并慢了下来。叶知行觉察到她的古怪，了然问道，“男朋友？要不要我回避？”
“不、不用。”
丁莞伸手抓了一下他的手臂，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忙道，“就是一个认识的普通朋友。”
“这样啊。”
叶知行也不多问。
男人看到了她，隔着大老远的距离就抬手冲她笑着打招呼，“丁莞！”
“……”
丁莞细不可察的轻轻皱了皱眉，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平平淡淡的问，“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找你啊！”
男人年纪不大，长的也乖，穿着骚气的粉色衬衫，直视丁莞的时候还会脸红，俨然是追求者的姿态。他瞥了一眼丁莞旁边的叶知行，像是见着情敌般的神色一紧又不敢表露，只好局促的问道，“这位是……”
丁莞淡定道，“我朋友。”
“噢……朋友啊，朋友好……”
男人伸出一只手，露出一个灿烂又刻意的笑容，“你好，我叫齐光，也是丁莞的朋友！”
叶知行同他握了握，礼貌道，“你好。”
丁莞显然并不情愿同他在这里多话，“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先走了。”
“别啊……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你了……”
齐光一下子不笑了，眉头揪在一起，小心翼翼的讨好道，“老纪在银座约了饭局，一起去吧……”
丁莞没表态，他又朝叶知行抬了抬下巴，主动发出邀请，“既然是丁莞的朋友，那大家都是朋友，一起去吧？”
“我就不去了。”
叶知行不傻，他还不想去做两个人之间潜在的乌龙炮灰和两百瓦的特亮灯泡，他微笑道，“你们玩的开心，我先走了。”
“哎知行——”
丁莞又叫住他，“不如我们送送你，反正也挺顺路的……”
齐光茫然问道，“顺路吗……”
丁莞不动声色的捅了他一肘，淡定道，“是顺路的。”
“真不用。”
叶知行笑笑，“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