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涓立刻开启工作模式，“今天去塔河十八站，路程大约150公里。清代时从墨尔根（现在的嫩江）到漠河1000公里设33个驿站，一方面为军事防御，另一方面为采金运输，当时十八站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现在十八站是G331上最大的城镇。途中路过画山景区和白银纳鄂伦春民族乡去看一下，你若有兴趣可以去看古驿道博物馆，了解古驿道文化。从进十八站开始，我们再走基本上都是古驿道。”
穆清冉点头，“所有与历史有关的，我都感兴趣，你安排吧。”
柳涓看穆清冉，“你是我接触过最……”想了想定位，“最喜欢人文地理的客户。”
穆清冉正正神色，“初衷不同吧，我是真的要了解、甚至是懂得这方山水。”
……
两人再出发，穆清冉帮柳涓开车门时，柳涓不经意看到了他眼底的红血丝，她于心不忍思量着发问，“要不今天我开车，毕竟该是我为你服务，总让你做司机说不过去。”
穆清冉轻拍柳涓肩让她上车，“安心坐着。昨晚下雨，山里路面湿，我负责开车，你负责陪聊。”
“昨天下雨了？我竟然一点声音没听到！”柳涓边上车边感叹。
穆清冉没接话，只是帮她关好车门。有柳涓睡前那番话，昨晚下雨，他都没敢睡。
车子驶上G331,路两边笔直站立的白桦和樟子松，如严阵以待、队列整齐的战士般，在雨后的晨光里精神抖擞迎接着过往车辆的检阅。
穆清冉由衷赞叹，“真是高高的兴安岭上一片大森林啊！这种天然森系视野太治愈了，简直就是漫画里原野、森林的实景。”
“1987年5.6特大森林火灾，几乎烧毁了所有原始森林，现在你所看到的大部分树都是大火后营林再造的。”
穆清冉点头，“5.6大火，西林吉、图强、阿木尔、塔河几处林场同时起火，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严重的一次特大森林火灾。58800多名军、警、民经过28个昼夜的奋力扑救才扑灭。境内森林受害面积101万公顷，丧生211人，烧伤266人，受灾居民1万多户，5万余人。森林资源损失惨重，生态环境破坏巨大，造成直接经济损失5亿多元，我认真研究过那场大火的全部信息。”
柳涓扭头看穆清冉，先前他在布拉戈维申斯克、甚至是昨晚他要留病房时，她都是以为他是个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货色，没想到今早醒来这人像是换了主机一样，除外表显示器没变，其他哪哪都不同了！
穆清冉察觉到柳涓目光，偏头看看她，“干嘛这样看着我，哪说错了？”
柳涓摇头，“你没说错，都对。我姑爷爷就死在了大火里，那时村民都是防火护林员，都参与打火。”
“姑爷爷，是你说那个姑奶奶家的吗？”穆清冉从柳涓昨晚提到“出马仙”，就把这人这事牢记于心了。
“嗯，我就一个姑奶奶。她比我爷爷大9岁，我爷爷都去世十多年了，姑奶奶还在山里活得特精神。”
人对有神秘色彩的人物，向来有好奇心，穆清冉也不例外。他斟酌着发问，“她怎么会有特殊能力呢？”
“据我爸说，姑奶奶年轻时怀孕走夜路，被偷猎贼吓到早产，她生孩子大出血昏迷三天三夜。她醒来后，就不太正常，就像开了天眼一样。”
穆清冉的八卦热情越来越高涨，“怎么不正常？”
柳涓皱皱眉，“那都是我小时听的，都不记得了。长大后，就觉得不符合医学科学的印象深刻，我姑奶奶她……”她顿住了。
“放心，我会保密！”穆清冉很怕柳涓故事讲到关键时刻，没下文。
“姑奶奶生下我大伯后，就没月经、没生育能力了。伯伯身体也不好，从小体弱多病，到他8岁时发高烧大脑烧坏了，他的智力发育就停在了8岁。那时听村里老人说，姑奶奶若出马，大伯可能会好，她为孩子真就做了这个。说来也奇怪，她能治好别人孩子的病，却治不好自己孩子。姑爷爷活着时，姑奶奶给人看病都不收钱只为种善因结善果，让伯伯健康长大。后来姑爷爷救火去世，人们可怜孤儿寡母，请姑奶奶看病都自发给钱，姑奶奶就以这个为生了。”
“那她现在呢，还有特殊能力吗？”穆清冉听得津津有味。
“大概是没有了，我七八年没去姑奶奶家了，平时打电话也不聊这个。”柳涓叹气，“姑奶奶若还有那个能力，我都想让她惩治张岳！”
“张岳。”穆清冉品品这名字，“张岳，背叛你了？”
“没有。”
“没有，还对他恨之入骨的？”穆清冉更想问，你俩到底是啥关系“黑寡妇”不会是平白无故的“定位”。
“真没什么可说的！”柳涓叹气，“只怕是命里犯冲。”
穆清冉这问题从遇到柳涓那刻他就想知道答案，“都上升到命理了，还无话可说！”
柳涓晃晃头，“就是相亲见一面，第二天他约我，我才进门就看他被警察抓了，你说他这事、他这人和我有多大关系？不管谁问，我也是没什么话可说啊！”
穆清冉笑了，“嗨，不就是个相亲嘛！至于双方家属都朝你施压吗。”他笑着从后视镜看柳涓，心里的窃喜都被笑容出卖了。他正正面色，“你是受害者啊！你多冤呐，坏事他做，凭空一口大锅掉你头上……”
“咱别说这事了，纯粹浪费我们的大好时光！”
穆清冉很怕自己的情绪价值没给够，柳涓却只想聊工作，“明天我们去龙江第一弯，一弯三岛，从地图上可以看到它清晰的Ω形轮廓，有金环岛、北极岛，银环岛，看看乌苏里浅滩，真正的中国地理最北点，住在兴安镇吧。”
“嗯，可以。”
“后天，从龙河林场到北极村。大后天，建议去看看洛古河村，是黑龙江源头第一村，从那可以坐船游黑龙江，溯江而上到黑龙江源头，还能看到岸上的国界碑和黑蒙界碑。站在岸上可以看到远处中俄界河额尔古纳河和俄罗斯境内的石勒喀河，两河交汇处。两河交汇就是黑龙江了。”
穆清冉只听着不接话，之前他特别爱听柳涓讲这些景点历史地理，今天却不想听，只想和她聊行程之外。
柳涓在尽职尽责地讲着，“洛古河村很安静，有些木刻楞，去旅游的人也不多，我们可以住一晚。之后再往漠河市区走，市内的松苑公园是唯一没被大火烧的原始森林，还有漠河舞厅……”
“除了行程，就不能聊点别的，愿望啊、梦想啊，人生啊之类的！”穆清冉忍不住打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