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当天下午,我坐在阳台上看着紫色和红色交织的天空。
电话响了,我打开一看,屏幕上出现何章的名字。
大概是喜讯把。
我接通电话,何章惊慌的声音立刻出现。
“嫂子。靳哥他...他被送到医院了,说是肝癌晚期。现在正疼得在床上打滚,你快来看看吧。”
“疼就找医生啊,找我干什么?”
我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
“可是靳哥他现在嘴里一直念着你的名字啊,嫂子,你也知道,靳哥只是爱玩了一点,其实他心里一直有你的啊。”
听到这句话的我差点没对着手机干呕出来。
都要死了,还要说出这种话恶心我。
不过,我并没有打算拒绝。
我当然会去医院,看看他现在狼狈的样子。
我从衣柜里拿出我喜欢的红色毛衣外套和红色格纹裙。
是我之前在逛街时看到,便觉得很适合这一天穿。
打车不到半小时,我就来到了中心医院。
病房外,宋媛他们一群人站在门外。
我还在疑惑他们怎么不进去时,就听见不知道是什么玻璃物品摔碎的声音。
大概是靳司在里面发脾气吧。
一见我,何章立刻凑过来。
先是异样地看了我一眼,转而小声说道。
“嫂子,你快进去看看吧。现在靳哥谁也不见,就要见你。你说,医生是不是诊错了,靳哥还这么年轻,怎么会得这种病呢?”
我冷哼一声,抬头直盯着何章。
“怎么不会?天天烟酒成瘾,没吃过一顿正经饭。”我提高音量,“你们也去检查检查吧,说不定...”
我挑挑眉,微笑着扫视他们每一个人。
他们面面相觑,低下头彼此打量了一眼,沉默不语。
10
宋媛皱起眉头,虽有声音有些颤抖。
但气势看起来仍旧很足,“说什么呢,我看你就是故意在咒我们吧。”
她故意朝着靳司病房门口,想像平常一样等来靳司呵斥我的声音。
不过很可惜,现在靳司大概疼得正说不话呢。
我直接面对着宋媛走过去,拍了拍她肩。
笑着对她说:“听说你才做完手术,去休息吧。”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发疯似的向我扑过来。
“我知道了。江穗,你就是想要靳总的钱是不是,你就是想独吞。”
不知是我的力气太大还是宋媛太过娇弱。
我一推她,她就坐在了地上。
我缓缓蹲下,学着她平日里那副人畜无害的微笑对着她。
“是啊,靳司不是经常当着你们面说吗?你现在才知道吗?”
宋媛大嚎大叫起来。
“我就知道,我不该打掉那个孩子。”
说着,自顾自大哭着。
我叫来护士将她带走。
这里可是医院,怎么能容忍一个疯女人在这里大喊大叫。
再回头一看,靳司平日里那群朋友都已经无影无踪。
只剩下何冰站在我对面。
“你早就知道了。”
她微笑着看着我,是一句语气平静的陈述句。
“这可不是我干的。他自己这么多不良习惯,纯属是报应。”
我从何冰的眼中看出了这种意味,便不自觉解释道。
何冰将手捂在嘴上,一下笑出了声:“我有这么说吗?”
她将双手搭在我手上,温柔的眼神中栖息着欣慰与安心的光。
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又好像什么话都说了。
我笑着重重点了点头,感受她双手的温度。
“对了,何章他们人呢?”我回过神来。
“大概被你话吓到了,都跑去检查去了。”
11
等到病房里稍微安静了些,我才走进去。
这是一间豪华单人套房,窗帘半掩着,透露出外面的黑夜。
床边铺满破碎的玻璃渣,大概是放在床头柜上的花瓶。
靳司蜷在被子里,一听到动静就转过身来。
他眼睛仍那般凌厉,只是多了许多血丝。
“你来了?”靳司坐起身来。
另一只手输着液,大概是缓解疼痛的,语气出奇地平静。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江穗。”
他低着头,盯着不知名某处。
我从包里把那份体检报告拿出来,递给他。
靳司快速扫了一眼,呼吸肉眼可见变得急促起来。
他将手中的报告奋力向我扔来,不过我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歇着点吧,你以为你还有多少时间?”
我将报告捡起来放在柜子上,拉了把椅子在他床边坐下。
随口问道:“你要不要吃个苹果?”
哪知靳司像疯了一样一把扯了左手的针头。
看起来,一副想和我同归于尽的模样。
我立马按了床头的按铃,不得不说,果然是花了大价钱。
不到半分钟,医生护士们就立马赶来。
“病人情绪激动,需要一剂安定。”
我边吃着苹果边说着。
医生护士们像是拿不定主意。
看看我,又看看像狂犬病爆发在挣扎的靳司。
“我是他的妻子。”我笑着补充。
他们这才利落地给了靳司一针。
靳司立马失去意识,全身瘫软起来。
12
这一针让靳司睡了个好觉,我也是。
我寸步不离地守着靳司。
一是免得靳司偷偷转移遗产,二是我想看着他是如何死去。
第二天早上,我醒过来走到靳司床前。
惊奇地发现他睁着空洞的眼神,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就在我以为他死了的时候,他开口说话了。
“江穗,我要死了。”
他语气很虚弱,仍旧盯着天花板。
好像在演戏一样啊,我内心暗想。
我懒得理他。准备移步去洗脸,他又缓缓开口。
“你知道吗?我父母在我两岁时就死了,我爷爷只会打我骂我,从来没有人教过我怎么去生活,怎么去爱一个人。对不起啊,江穗,其实我真的喜欢你,是我让爷爷去找你们家提亲的,只是我不知道怎么爱你,怎么引起你的注意。”
我逼迫自己听完了这番话,尽量忍着不去笑出来。
“你是在搞笑吧?靳爷爷待你如何,我们都有目共睹。你说你喜欢我,你自己是怎么忍住不笑的?你要死了,我不跟你翻旧账。只是如何爱一个,根本不需要教,只要你自己还是个人。少拿童年的缺失来抵你成年的错误。”
说着说着,我有些生气起来。
马上又有另一个念头告诉自己,不值得。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演戏的天赋呢?你这么说是想让我可怜你吗?”我冷笑着问。
“对不起,江穗。我会把遗产都留给你的。”
“不用你说也都是我的。”
“好好经营靳氏,那是爷爷的命根子。”
我在想,连靳爷爷的葬礼都只露了个面的靳司。
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靳司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现在我觉得,让他就这么死去,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13
我坐在他身旁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抻着头。
“你知道吗?你那群朋友都害怕跟你患上同样的病,去检查了就再也没来过。”
“他们不是我朋友。”
“宋媛也没来过了。”
“我不喜欢她。”
竟然气不到他,算了。
“你呢?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靳司终于不再是望着天花板。
侧过头来,一双眼睛疲惫不堪,凌厉的神色消失殆尽。
我沉思了片刻。
看见靳司眼里有一丝期待。
我轻轻一笑,“当然不会。”
“你死了后,我就自由了,我能做我喜欢的事情,我不用被你使唤,我为什么会难过。”
我接着补充道,“你死了,我只会过得更开心。”
“那就好。”靳司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如果他是想让我产生一丝悲伤,那么我承认他成功了。
淡淡的泪痕划过我的内心,不过不是为了靳司。
而是为了我逝去的青春和过去的自己。
不可否认,我曾经喜欢过靳司。
喜欢那个在雨天把有点点香味的外套披在我身上的男孩。
但是后来我发现,他无差别地把外套披在每一个女孩身上。
当天晚上,靳司安详地离开了。
为什么是安详,因为太过安静。
但我的内心却喜悦万分,外界的安静并不能涵盖我的内心。
我为他举办了葬礼,算是尽我最后的一点责任。
来的人不多,大多都是与靳氏企业有关联的人。
那群整天围在靳司身边的人没来,他也是可怜的,一个朋友也没有。
我顺利地得到了我想得到的。
接下来还有三件事情要做。
14
第一件事情。
回到家后,我把靳司本来就不多的衣服物品该捐的捐了,该烧的烧了。
第二件事情,我请人重新给靳爷爷立了一个上好的墓碑。
现在我正开车在做第三件事情的路上。
车窗外阴雨蒙蒙,黑沉沉的云压在城市上空。
我放着轻快的音乐,心情甚好。
透过车窗,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弯了弯唇,猛踩一下油门,车加速前进。
我把车停在路边,缓缓摇下车窗,
对着外面那人喊道,“宋媛,是你啊。真不好意思,我车技不太好。”
宋媛瞪大了双眼,一边从包里拿出纸巾擦着裙摆。
一边愤怒地看着我,在她正准备破口大骂时。
我立马摇上车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并不是我要做的第三件事。
只是因为刚好在路上遇到了她。
谁让我记仇呢,我就是有仇必报锱铢必较的小心眼。
回归正路,我现在正要去何冰家中。
我和她约定好在何章不在家的时候去接她。
在办靳司葬礼时,何冰曾露过面。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何章会家暴何冰。
当时何冰虽身着长袖,一张脸完好无损。
但当我把手搭在她胳膊上时,她不自觉地往后移了移。
我立马撩开她的袖子,淤青与伤痕满目皆是。
带何冰逃离何章这本就是我打算做的第三件事情,不过这让我加快了行动的脚步。
这是一栋独立的别墅区,我下车,按响门铃。
何冰的脸从门后出现,一见是我,严肃的神情轻松起来。
她昨天将两个小孩已经事先带去了母亲家。
何冰将行李拉出来,一个二十六寸的行李箱,装着这些年她在这里的全部。
“走吧。”我转过头对何冰喊道。
何冰点点头,眼中没有丝毫的不舍。
而是充满决心与对新生活的憧憬。
我坐在驾驶位,等待何冰关门时,何章却意外回来了。
15
我是听见何冰叫了一声才下车的。
门前何章拽着何冰的一只手腕,凶神恶煞般吼叫着。
“你要去哪啊?”
我急忙跑过去,想帮何冰挣脱何章的手。
哪知何章个头不大,力气倒不小。
何章见我,似乎一股怒气正无处可发。
“原来是你,江穗。你把靳氏和我们的合作终止了,我还没找你呢?我知道,就是你害死了靳哥,现在又来报复我来了是吗?”
原来是这事,我接手靳氏后。
首先就停掉了靳司放任不管的这些倒贴合作伙伴。
大多是生前围在靳司左右的人,何章当然首当其冲。
“何总,你这说的什么话?哪还有靳氏,现在只有江氏。还有,你这么想念你的靳哥,你也去陪他好了。”
何章甩开何冰的手,转而恶狠狠地盯向我。
边说话边逼近我:“没想到你竟是这么恶毒的女人。”
我并没被吓到。
何冰却冲了过来,挡在我前面,很是害怕何章伤害我。
我轻轻把手搭在何冰肩上,微微一笑,对她讲放心吧。
“出来吧。”
我对着旁边屋一喊,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走了出来。
我买下了何冰家旁边的屋子。
为了记录何章家暴的证据和及时去帮助何冰。
三个保镖把何章团团围住。
何章在他们的身影当中的大喊大叫变成了小声嘟囔。
我甩给他一张离婚协议。
“你是现在签还是在法庭上去签,我这可有不少的证据。”
这句话本是用来威慑何章的,但说出来的此刻我内心却隐隐作痛。
何冰身上的每一处伤痕才换来了这些所谓的证据。
我侧头看向何冰,只见她抿着嘴,神情异常坚定。
何章显得无动于衷。
“听说你们何氏正在争取一个项目,我想只要我动动手指头,这个项目被横空拦截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你们何氏大概就生存不下去了吧?”我补充道。要带何冰走很容易,不过必须要让他们断得干干净净。事后请律师也不难,但若是现在何章在这协议上签了字,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何章这才慌了神,连忙抓起离婚协议签字按压。
我觉得很可笑。
何章并不在意自己的一次次暴行带来了什么样的后果。
只觉得家暴正常地发生在每一个家庭。
而一提起个人利益时,就像兔子一样夹着尾巴逃跑了。
16
做完了想做的事情后,我坐在家中的阳台上看着夕阳西下。
刚和何冰通过电话,她说她现在过得很好。
我把她们送去了另一个城市,并派了几个保镖暗中保护她们。
何冰的母亲仍然以药度日,不过女儿陪在身边精神好了不少。
两个孩子开始上学,何冰也出去找了份自己喜欢的工作。
虽然忙,但也乐在其中。
我常常看着镜中的自己。
二十八岁,已经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养老生活,全靠上天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