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可以说，恒远是一个反面教材，他们不值得讨论，也不值得借鉴。”
“他们唯一值得的点，就是引起我们反思。”
“反思的重点就在于，后E的术与器，能否回避，一旦回避，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而恒远的企业管理模式恰恰回避了所有后现代主义的概念。”
“他们能不能维持，我不知道。”
“但我能肯定的是，他们的管理弊端不会随着部门调整而化解，反而还会越滚越大，最终成为压垮企业的最后一颗雪球。”
教室里，鸦雀无声。
李振国早已吓得面色苍白，他甚至还想走进教室打断讲课，但我拦住了他。
“顾先生，你听我解释，其实韩菱她的意思，不是在贬低恒远……”
“不用解释。”我笑了笑，“我觉得她说的挺好的，甚至让我醍醐灌顶。”
李振国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正巧到了下课时间，李振国便索性邀请我去喝口茶休息休息，我知道他是想让我远离韩菱，避免我再听到韩菱对恒远集团的批评，然而有的时候缘分就是那么奇妙，到了下午我正准备开车离开华东大学，经过校门口外侧的马路时，发现有一辆大众停在路旁打着双闪，站在车门旁焦急打电话的女人正是韩菱。
“需要帮忙吗？”
我把车停了过去，韩菱瞥了我一眼，舒了口气：“我车抛锚了，应该是熄火了，点不着，手机没信号一直打不出去，如果你愿意帮我，能不能借我手机打个电话？”
“嗯，给。”
我下了车，把手机递给她，韩菱接过手机打通救援服务单位，叫了拖车。
“谢谢。”
韩菱把手机还给我的时候，我说了句：“不用客气，韩教授。”
她一愣。
“你认识我？”
我爽朗一笑：“堂堂华东大学副校长，我怎么会不认识？刚刚在财经学院闲逛的时候，我还听到你讲课呢。”
韩菱打量我两眼，同时看了一眼我的座驾，注意到迈巴赫车标后，她嘀咕道：“你看着也不像是学生啊……”
“我确实不是学生，我说了，我刚才只是闲逛的时候，碰巧听到你讲课了。”我接着又问，“反正拖车现在还没来，我有几个课堂问题要请教你，韩教授可否给个机会？”
韩菱倚着车门，点了根烟，同时把烟盒的口子朝向我，我从中也取出一根烟点上。
“你想问什么？”
“呃，我问的问题，是相对你的讲课内容而言，尤其是你批评恒远集团那一块，我很有兴趣，不知在你看来，恒远集团究竟是哪一块做的不好，不符合你所谓的后现代主义概念，才会被你扣上离经叛道的帽子？”
韩菱吐了口烟。
“现代企业倾向于协调管理。”
“即使出现极端例子，侧重的要么是整体性，要么是唯一性。”
“但当我们解构恒远集团的企业管理模式后发现，他们将各个部门的范畴分的太细。”
“尽管，细致化管理有利于自上而下的精准掌控，但这种模式在某种程度上消灭了各级部门的自主性，不利于部门主管及其职工放开手去干事。”
“当然，我也不是说这种细致化管理不行。”
“关键是恒远集团没有独立对待整个企业的所有部门，也就是说，他们一方面采取细致化管理，另一方面却松开了整体管理的力度。”
“同时将两个方面极端化，这将导致企业韧性越来越差，刚性则越来越薄，所造成的后果是部门主管只能自成一派。”
“从历史角度来看，这更像是前现代主义。”
“甚至再往前推，类似于周天子权力旁落后，诸侯国各自为政的局面。”
“周王朝相当于董事会。”
“周天子指的就是恒远集团董事长。”
“这种局面一旦维持，那么日后如果董事长出现误判，部门之间都会甩锅，这不是一个企业健康的状况。”
我紧接着又问：“那在你看来，你说的这些问题，该怎么缓解，又或者怎么处理？”
韩菱怔怔地看着我：“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只是有兴趣而已，而是在咨询我？你是干什么的？”
我耸耸肩膀：“我做的也是企业管理层面的工作。”
韩菱两眼一眯：“哪家企业？”
我沉默半晌，犹豫着该不该说，恰在这时手机响起，我接起一听，是常亮来电。
“顾总，很抱歉打扰到您，我刚接到数字经济论坛主办方的邀请，他们希望您能出席论坛，您对此作何回应？”
“数字经济论坛？是C CF吧？”
“对，顾总知道吗？”
“我知道，不久前张彭恺跟我说过，我倒是有空出席，你直接给他们肯定的答复即可。”
“好的，顾总。”
我刚挂了电话，韩菱便盯着我说：“C CF？如果我没记错，本市唯一有资质出席这种论坛的，只有两家企业，一家是人工智能技术商，另一家是能原材料供应商。”
我笑了。
“看来韩教授知道我是谁了？”
韩菱双手抱胸：“让我很意外，我就说你怎么会对恒远感兴趣，你就是董事长兼总裁顾源顾先生吧？”
我摆了摆手：“你说对了一半，我现在是董事长，但总裁一职我已经辞掉了。”
韩菱摇头：“依我判断，再过不久，你还是会做回总裁的。”
“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能接住这个活。”韩菱极其正经分析道，“我刚说了，你们恒远的弊端就在于两个管理极端，造成极端的原因，我姑且找不到，但现在我大概能推出其中的缘由，正因为你身负两个重要职位，因此你有能力也有权力精准管理，但其他人可不行，就算你找来一个专业管理者当总裁，也未必能根据你设定的模式管好这个几百人的企业。”
我追问：“所以我刚刚才会问你，这种企业问题该如何解决。”
韩菱明显不想说，她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往这里驶来的拖车，摇了摇头：“要说清这个问题如何解决，起码得花上半天时间，很不幸的是，我现在没这个时间，我叫的拖车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