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五十的王阳泰长得锋芒毕露，锐气逼人，即使戴着眼镜，我也能从他的双眼里看出他的杀气。
他带着他的女秘书赴我的约，刚在饭店包厢一碰面，他坐下便直言不讳道：“顾总年纪轻轻，就耍的这等卑劣手段，拿本该由我们鼎泰公布的承诺书，给自己搞出利好，你真以为我没意见？”
我讪讪一笑：“承诺书早晚会公开，不管由鼎泰还是恒远公开，不都一样吗？”
“这能一样吗？！”一脸刻薄相的女秘书冲我怒哼，“我们鼎泰在融资市场一向以低调闻名，承诺书的公开相当于利好，但目前我们不需要拿利好粉饰自身，你不经我们同意，擅自公开承诺书，这跟拿我们的钱办自己的事有什么分别？”
“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我纠正道，“你们不需要利好，但我需要，我无非是在拿你们不需要的东西捡漏，没有损害到你们的利益，你们没必要跟我结仇吧？”
“呵，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大的笑话！”女秘书咄咄逼人，“你敢说你这么做，没给我们造成损失？”
“承诺书内容公开后，鼎泰股价是涨了一点，但我们的融资规模可比你恒远大多了！”
“我们无端端被你曝光一年多赚九千万，投资者能不质疑我们股价是否偏低？”
“何况半年报一出来，我们既要分红又要除权，现在股价是涨了，但历经半年周期后，我们还是会重新跌回去，你让我们怎么跟股东解释这个跌势？”
女秘书的话，让我微微对她有所兴趣。
“看得出来，你好像对市场走势有所研究？从哪个财经学院出来的？”
女秘书愤然不悦道：“要你管？”
“小翠，没礼貌的话就别说了，我们不是来找顾总麻烦的。”王阳泰挥手让女秘书坐下，接着严肃地盯着我，“我的秘书所言虽糙，但她说的也跟我对你的看法不谋而合，我并不赞同你公开承诺书的行为，除非你给我一个理由，不然我一定会让政府方面撤销恒远集团在工程上的名义。”
我知道，我跟王阳泰的首次交锋，必须让他信服。
不然，一旦他一个不满意，我来之不易的利好，将会被彻底瓦解。
深吸一口气，我先问道：“我斗胆问一句，王总竞标，拿下工程，是为了什么？”
王阳泰两眼一眯：“你问这做什么？”
我没回答问题，接着说：“如果王总是为了赚钱，那么你的目的跟我一样，但如果你是为了名声，为了拿到跟政府合作的权威成就，那么你更加不能说我公开承诺书的行为不妥。”
“所以呢？我不否认我竞标就是为了赚钱，但起码我取之有道，反观你，擅自公开承诺书内容，为了利益不惜无视鼎泰集团的处境，你有尊重过我吗？”
我笑了。
“王总既然承认你是为了赚钱，那要不，我给你推荐几个你可能忽略的方法？就当作是我为我的公开行为给你做出补偿。”
“噢？”王阳泰一副兴趣盎然的行为，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愿闻其详。”
“拿下工程后，你们鼎泰相当于拿到了市政广场的所有工作权力，规划有了，方案有了，图纸也有了，都到这种程度了，你们鼎泰难道没有入驻广场的想法吗？”
王阳泰扶了扶眼镜，凝着两眸：“你的意思是，买广场的楼？”
“没错，我从工程公开内容里了解到，广场建好后，两侧各有建楼，如果你们鼎泰能在这个时候把楼买下，回头等广场正式投入运营，你们不就能从中谋利了？”
“呵，你想的太便宜了。”王阳泰冷笑，“市政广场，顾名思义，是由市政直接管理的广场，我是接了他们的建筑工程，但这并不表示我能干涉广场本身的楼盘买卖，你提供的方法一点都不现实。”
“那可未必。”
“我没说让你直接干涉。”
“你是没有管理权，也不能直接参与广场设计。”
“但鼎泰干建筑这一行那么久，什么地段好，哪一栋楼有价值，你应该分得清吧？”
王阳泰两眼一亮：“有趣，接着说。”
“正因为是你们鼎泰在建设广场，所以你们能比其他人更能看清广场每一块地的价值。”
“在竣工前，或者施工阶段，甚至开工前，你们先砸钱，以商用的名义买下广场价值最好的地，既干活，同时又把成果揽为己有，这难道没利益吗？”
王阳泰先是一愣，似乎是在思索，随后却是轻蔑一笑。
“你想法是好，但从本质上来说，我们鼎泰只干建设，不搞楼产，就算买到了价值最好的地，可转头又能卖给谁？你只告诉我怎么买，却没告诉我怎么卖。”
我拍拍胸口：“你要不介意，我来当你的买卖对象。”
“你？”
“不错，我们恒远的业务现在还在起步阶段，但未来我一定会买楼，等市政广场投入运营后，其中一定有我恒远的一份子，你大可放心去买，只要买的到，我就敢接手。”
王阳泰打量了我的表情两眼：“钱呢？你买楼的钱从哪里来？”
“提到钱……”女秘书忽然开口了，语气里不乏嘲讽，“我记得你们恒远的股价，好像还在个位数？股本被削减，加上利好也出来了，可股价仍没有超过十块钱，穷到这地步，别说买楼，你连买这顿饭的单都费劲吧？”
我没管女秘书的讽刺，我只盯着王阳泰，问了他一句：“王总信不信我？”
“我也想信你，但我只看利益，我不要求你现在就给我买楼的钱，但最起码你得让我看到钱，至少给我订金，不然我不可能相信你。”
接下来的一分钟，我的行为，连我自己都看不懂。
但我还是这么做了。
我鬼使神差般，掏出了我的钱包。
我很少用现金，因此我的钱包里，几乎没有多少现金，我只从夹层里，找到一张一百块钱。
犹豫半晌后，我把这张一百块钱，放在饭桌上，推到了王阳泰面前。
“这就是我的订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