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从地上爬了起来，用力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那身衣服已经很脏，这样做的意义并不大。
“我要先走了，再不去找点吃的，今晚就要继续饿肚子了。”
男孩很有礼貌地跟杨辰打过招呼。
于心不忍的杨辰拦住他，询问道：“你家里人呢？”
“爹和娘也在外边找吃的东西。”
“他们不工作吗？”
男孩摇摇头，“他们原本是佃农，可地主嫌他们身体不好，今天入春以后就把土地给了别人，其他地方更不要他们，我们就只能找点别人吃剩下的东西。”
“这段时间粮食又涨了价，很多人都开始吃不上饭，城里捡吃的人越来越多……”
杨辰让男孩稍等，他去附近的店里买来四个馒头。
“先喝点水。”
男孩看到白净的馒头眼睛立刻又亮了起来，他刚刚拿过馒头，就直接跪在了杨辰的面前。
“恩人，谢谢你。”
男孩取出一个馒头，咽了咽口水，最后还是重新用身上一块布将馒头包了起来。
那块布同样很脏，可男孩并不嫌弃。
馒头让他感到无比满足。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周。”
“你们住在什么地方？”
小周回头指了指南边的方向，“在城南那边。”
那一块是太平县还未发展的区域，而且较为偏僻，杨辰很少过去。
“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也住在那边吗？”
小周用力点头，“对，其他地方都要钱，那里不要钱，所以大家都在那边住着。”
说完，小周不好意思地看着杨辰，“我要先回去了，我姐姐今天还没有吃东西。”
杨辰询问了城南大概住着多少人，便让小周离开。
他打算去买点吃的东西，顺便再买点粮食给他们送过去。
这些人实在太辛苦了，如果真不管不顾的话，哪天就突然饿死了。
来到刚才买馒头的店铺，杨辰进门时伙计正坐在躺椅上，整个身体都靠在上边，两只脚几乎抬到了桌子上。
“我买点馒头。”
伙计抬眼瞧了杨辰一眼，“怎么又是你，刚才不是买过了吗？”
“他们不够吃，所以我想多买一点。”
伙计一听立即嗤笑起来，“是给外边那些穷鬼啊，这样的话可就不是刚才的价格了。”
知道外边的那些穷人，还故意涨价？
他强忍着怒意询问价钱。
伙计随身张开手掌晃了晃。
直接翻了两三倍。
杨辰难以克制怒意，他质问道：“明知道我是给穷人买，你还故意涨价？”
“不然呢，不然怎么赚钱啊，你们这些所谓的好心人不是要接济他们吗？那就用钱来表现一下啊。”
伙计趾高气昂的，一点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觉得这就是真理。
“那些穷鬼饿死了也活该，没有钱就算了，每天都在店门口不停地晃，生意都被他们搞差了，早点死了好。”
伙计无比高傲，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模样。
在他看来，自己是要比贱民们尊贵的。
这时，店铺里又来了几个客人。
那是一对夫妻，穿着稍显破旧，脸上带着伤。
“买粮。”
伙计瞥了一眼，“买粮？你们什么人就要买粮，不知道现在全县粮食都严格控制吗？”
中年男人为难道：“可我们总要吃饭的……”
伙计越发不耐烦起来，“粮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买的，我一眼就看出你们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是就是哪里冒出来的贱民，要给山上的山贼送上去。”
男人立即哀求着解释道：“我们真不是山贼，买粮食也只是自己吃，我保证不会送给别人。”
“可我没看到你的诚意啊。”
男人痛苦地闭上眼睛，拉着自己的妻子跪在地上。
“求求你卖点粮食给我们吧，我们已经一整天没有吃饭了。”
伙计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他说道：“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求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卖一点给你们吧。”
男人欣喜地站起身来，将怀里的钱袋子递了过去。
他小心翼翼的，充满了畏惧，同时也带着期待。
伙计打开钱袋，只看了一眼便瞪大眼睛。
他一把将袋子扔到地上，里边的一堆铜钱掉了出来。
“你们耍我玩呢？这么点钱就想买粮？”
杨辰目估一下，虽说铜钱的数量不多，可买点粮食是足够的。
男人也没想到，他迟疑道：“前几天一斤粮食不就是这个价钱吗？”
伙计一脚将男人踹倒在地，骂道：“我看你就是在耍我玩，那已经是几天前的价钱了，前天开始粮价就已经翻倍了，你现在想买粮得拿三倍价钱来。”
这个消息让男人顿时有些绝望，他走到伙计面前。
“我们没听说这件事啊？什么时候涨的价钱。”
“怎么，你们有意见？”伙计趾高气昂，“什么时候涨价是我们说了算，而不是你们说了算。”
伙计很不屑地说道：“你们要是嫌贵，那就别买啊，没钱就活该被饿死。”
说完伙计就不耐烦地催促二人离开，见二人不走，干脆就直接上手。
他拳打脚踢地将人赶出店铺，嘴上还一直骂骂咧咧的。
“喂，你这家伙还买不买啊？不买的话也赶紧滚，耽误我时间。”
伙计怒骂一声。
杨辰强人心中怒意，没有对伙计做些什么，他退出了店铺。
刚才看到的情况让他有些悲凉。
“粮食被人操控，卖粮的人又横生枝节，恶意涨价，这样下去百姓们根本活不下去啊。”
他又到附近几家店里看了看，发现情况并没有什么差别。
各个店铺都跟县令合作，他们仗着粮食被自己掌控，随心所欲地涨价。
有时候甚至会恶意刁难前来买粮的百姓，就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力，享受被人哀求的感觉。
“可恶，这些混蛋们难道就真的这样草菅人命吗？”
杨辰无比愤怒，一拳砸在墙上。
穷苦人民的性命被当做草芥一般，被他们肆意玩弄。
“章恩，青六，这件事我跟你们没完！”
这两个人身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到这一刻开始，杨辰彻底跟他们结下了梁子。
无论如何，这两个人必死无疑，没有人能保住他们。
万般不愿，杨辰还是用远高于世面的价格买了一些熟食，又找来一辆马车买了不少粮食。
当然，他也趁着店铺的伙计不注意，将对方狠狠地教训了一番。
“这些粮食，应该够他们吃几天了吧？”
杨辰坐在马车上，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粮食。
足有九袋。
可当马车一路来到城南，看到眼前的情况时，杨辰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杯水车薪。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体会到这个词语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