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已经响起了兵器碰撞的铿锵声、侍卫纷乱的跑步声和呵斥声。
有人高声喊着找洪四海,临近的屋门已经被人踹开了。
洪四海面色一变,还没来得及交代别的,就被卫煊一把拉进了密道,随即密道口被关上。
两个人惊疑不定中,就听到外头“砰”的一声,显然是屋门被人踹开了。
卫煊不敢停留,拉着洪四海蹑手蹑脚一路疾行,在密道中七拐八绕走出了镜湖厅的范围,才敢捂着胸口
叹气,“好险,方才若是多耽搁一刻,公公就被人给发现了。”
黑暗中响起了洪四海的啜泣,“殿下,圣上他……”
“我知道,我亲眼看见的。”
洪四海的啜泣声断了一下,紧接着便压抑着痛哭起来,“殿下节哀!圣上他早就知道燕王与南国太子勾
结,意图谋反,可还没来得及部署好,七皇子他便……”
“公公别哭了,七皇兄的事情我也知道。”
卫煊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心中痛得无法喘气,但就是做不到和洪四海一般失声痛哭。
她心中除了伤痛,更多的是仇恨。
这股仇恨的力量支撑着她,拉着洪四海,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在这密道中前行。
洪四海哭过之后,见卫煊遭逢大变却一声不吭,也暂时抛却伤痛,转而为卫煊而担忧。
“殿下莫怕,想哭就哭,一会儿出了密道,老奴出去引开守卫,殿下趁机逃走便是。”
洪四海一生追随建安帝,对建安帝忠心耿耿,如今建安帝驾崩,他本打算将玉玺交给卫煊之后就随建安
帝而去,没想到却被卫煊拉进了密道之中。
“公公是想抗旨么?”
“老奴不明白殿下此言何意。”
卫煊叹口气,“父皇要公公抱着玉玺虎符藏在拔步床下,便是要公公护我,倘若父皇并非此意,他只需
将玉玺虎符藏在拔步床下等我去寻便是,又何必让你这么一个大活人藏在那儿呢?”
洪四海细细一琢磨,果然是这个道理。
圣上也不知道五公主何时才能来镜湖厅,只是听七皇子身边的寺人说过,七皇子今夜行事之前只告诉了
五公主,才有所猜测。
让他这样一个大活人抱着东西藏在拔步床下,也不过是在赌而已。
万一今夜五公主未来,而他被乱臣贼子发现,那这玉玺和虎符就会落入卫英之手。
洪四海就不禁出了一头汗,他方才婆婆妈妈差点耽误了圣上和五公主的大事。
圣上仓促之间托付给他的,不仅仅是玉玺和虎符,还有五公主啊。
“公公放心,这条密道直通宫外,无需公公引敌,公公的用处是在宫外。”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北国京都长安街上渐渐有了行人百姓,各种早点摊子也都摆出来了。
一个形容打扮颇为富贵又颇为怪异的老头儿走进了一家成衣铺子,片刻之后就换了一身管家的打扮出来
。
他手上还提了个大包袱,似乎是从成衣铺子中买的衣裳。
这老头儿步履匆匆走进一间小巷,紧接着又走出来,身后跟了四个小厮。
一行五人肩上都背了两个大包袱,混进了出城的队伍中。
很快,就排到了老头儿一行人。
老头儿和前头三个小厮都顺利地过了城门,检查到了第四个小厮那里,城门守将却把他叫过去了。
“包里装着什么东西?”
唇红齿白的小厮张张唇,可以压低的声音却一点都不显粗哑难听,反而有一种女儿家的娇媚。
守将看了他一眼,忽地凑在他耳边道,“殿下出门在外若是男装打扮莫要说话。”
扮作小厮的卫煊心一紧,差点拔腿而逃。
“殿下莫慌,消息还未传出,此时走正是时候,城门外一里地的林中有辆马车,车上有衣物,殿下速去
。”
卫煊盯着那面目黝黑的守将看,不明白这守将为何要帮她。
守将笑了,露出了两排大白牙,“末将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在四座城门处都安排了人,只等着助殿下
出逃,三皇子说,殿下只管放心去寻太子,三皇子手中有圣上密旨,不等到殿下和太子回还,绝不会丧了性
命。”
卫煊的眼眶忽然湿了。
太子死的时候她没哭,亲眼看到七皇兄的人头在地上滚动,她也没哭,哪怕见到父皇都倒在自己眼前,
卫煊还是一滴泪都没落。
但此刻听到这守将所言,卫煊很想痛哭。
原来父皇并不是没有准备,他仓促之间安排了这么多事,而被幽禁不理事的三皇兄竟然也会为了助她冒
险出手。
有这些人的帮助,她一定能把皇兄给找回来!
远在南国秋河村的九宴,并不知道他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小五妹已经逃出了北国京都。
此刻,九宴正在新房子里给木匠搭手造门窗。
新房子赶在九月底建成了,五间宽敞的正房,西墙头边上搭了个耳房做灶房,最西边的屋子里头便临窗
盘了个火炕。
这边灶台下一烧火,火炕就热乎起来,这灶房和西边屋子还连着一道门,屋子里两个灶台,一个连着火
炕,一个靠着西墙,靠北墙下摆了两扇新打的柜子,一扇里头放了些碗碟盆子等物,一扇里头放着油盐酱醋
茶等。
另有三口大缸并排放着,一口大缸里头盛着满满当当的水,另外两口是米缸和面缸,此时还都空着。
从灶房出来,墙根底下便是累得高高的柴禾垛,往旁边一拐,有个小门,直通西厢房里的大间。
这西厢房的大间原来是两小间,被陆妍伶打通了,成为了她的工作间,来年她鼓捣个咸菜卤味小点心的
就在这大间里做,反正离灶房进。
这大间里还有个储存室的功能,陆妍伶做东西需要的食材等物都放在这里,旁边的小间是真正的储藏室
,预备着等有了地之后放粮食和农具。
西厢房对面的三间东厢房还空着,陆妍伶的意思是这三间房将来留给卫煊。
九宴却不同意,“你留着也没用,阿煊怎么可能会过来?”
从他决定隐姓埋名那一刻起,他和小五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