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才脸色越发难看,黑得都跟锅底灰一样。
他气哼哼地让小厮把摊子支起来,转头看陆妍伶冲着九宴笑得娇花一般,更是气得手脚都发抖。
“真是莽夫!”
闵元宝怪笑着凑过来,“余贤弟,你别是真的看上了那个晦气的小娘子了吧?人家可是有夫之妇,你这
么做,乃是伤风化俗啊。”
余秀才冷眼瞪着闵元宝,把闵元宝都给看得不好意思了,“余贤弟这般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脸上生了
花儿?”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头想什么呢,你最好把你那些小心思给收起来。”余秀才刻意压低了声
音,“闵元宝,你可别忘记了我姑父是谁。”
闵元宝心头一凛,他只顾着嘴上痛快,却忘记了这余秀才是得罪不得的。
他姑父便是清水县新上任的县太爷,若是得罪了余秀才,那闵元宝在书院可不好混。
闵元宝这个人最大的长处便是见风使舵,他脸皮特别厚,刚刚还阴阳怪气地嘲讽余秀才,这会儿立马连
连作揖,口中称兄道弟,看着倒不像是读书人,反而像是江湖拜把子的了。
陆妍伶冷眼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能看到闵元宝在巴结余秀才,不免纳闷起来。
“相公你瞧,这两个人可很是古怪,方才还一副剑拔弩张立马就要打起来的样子,这会儿倒是兄弟情深
了。”
九宴不喜欢余秀才,他不过是往那边看了一眼,便哼道:“这个余秀才不简单,以后少与他来往。”
陆妍伶从他语气里已经听出了浓浓的醋意,不由得抿嘴一笑,道:“谁与他来往了?你可别冤枉我,到
时候引得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又开始指责我欺负你了。”
九宴执笔的手一顿,趁着红梅红杏没注意,暗哑着嗓子道:“不是娘子欺负我,是我晚上要欺负娘子。
”
陆妍伶脸上顿时飞起了两团红云,她抿着嘴瞪了九宴一眼,便低下头去整理红纸了。
日头渐渐升高,集市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陆妍伶怕年节下有拍花子的,就不错眼地盯着两个小丫头,后来干脆把红梅红杏拘在身边,让两个小丫
头给人念对子。
来往路人见到一对乖巧可爱的小丫头齐声念着各种喜庆吉祥的对子,纷纷驻足,再一看那红纸上的对子
足有百十来副,且都用娟秀的小楷写的秀丽端正,各行各业都给囊括在里头,便也都愿意在这摊子上买副对
子。
西市上摆摊卖春联的人也挺多,可唯有陆妍伶和九宴这个摊子上围着的人群多。
其他一些春联摊子上也有些客人,而闵元宝的摊子因为要价高,对子内容单一,且字写得也不好,再加
上闵元宝那尖酸刻薄的表情,路人见了就绕道走,连问一声的都没有。
这可把闵元宝给气坏了,昨儿个陆妍伶和九宴没来的时候,他这摊子前还有人问问价呢,今日竟然一个
人都没有,可见就是那小娘子天生带着晦气。
他本来想去摊子上寻麻烦,最好借机砸了摊子才好,但顾及着余秀才心悦那小娘子,只好忍了这口气。
趁着余秀才的摊子前清闲下来,闵元宝一对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凑到了余秀才的跟前。
“余贤弟,你看那小娘子,方才还与你言笑晏晏,这转过头来又与她相公上演一出夫妻情深的戏码,现
如今又对着这些路人眉来眼去,这分明就是在戏弄于你。”
余秀才不喜别人说陆妍伶坏话,当即就拉下了脸,“陆姑娘不是这样的人,你说话最好仔细一些,姑娘
家的名节最重要,若是有了瑕疵,以后可怎么见人。”
闵元宝嘴角闪过一丝鄙夷,这余秀才还装正人君子,道貌岸然地教训他,呸,觊觎人家有夫之妇,他算
个什么东西!
明明人家已经成亲了,余秀才还一口一个“陆姑娘”,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闵元宝心里头虽然鄙夷余秀才,嘴上却不敢得罪他,不免又顺着余秀才的话应了几句。
“要说这陆姑娘也真是可怜,明明生得这般好看,又识文断字,怎么就嫁给了一个莽夫呢?”
闵元宝违心地夸了几句陆妍伶,见余秀才脸色稍霁,便又接着说道:“瞧瞧,多好的一个姑娘家呀,嫁
给了没本事的相公,就要为了生计处处抛头露面,想来对这些路人笑脸相待,也是被她相公所逼迫。”
这段话勾起了余秀才心中的一段心事。
他想起八月份去秋河村给陆妍伶送书,便见陆妍伶住在那两间泥草房中,又想起初见陆妍伶时,她那一
身旧衣裳,余秀才不由得鼻头就发酸。
余家虽非大富大贵之家,但日子也还算过得去,家中也能使唤一个老妈子,在余秀才心中,像陆妍伶这
样的姑娘家就该娇滴滴地养着,怎能让她为了生计抛头露面呢?
既然娶了她,那姜九宴就应该好生对她,一个大男人躲在女人背后,靠女人养算是怎么一回事!
余秀才脸色越发愤懑了,他直勾勾地盯着九宴,恨不得会戏法,把九宴这个大活人给变没了,自己取而
代之。
若陆妍伶以后跟了他,他必定不会叫陆妍伶受苦。
闵元宝觑着余秀才的脸色,心中暗笑,这个余秀才还真当自己是一盘菜了。
他那个姑姑不过是早年余家日子过不下去了卖给人做奴婢,后来爬上了主家的床,摇身一变成为了县太
爷的小妾,此次跟着县太爷上任而已。
余秀才倒还真有脸叫县太爷“姑父”,一个小妾的侄子,算什么正经亲戚。
闵元宝见把余秀才的火气给拱起来了,就自顾自地去忙自己的生意去了。
眼看再不开张,他连个本钱都挣不回来,只好连番往下调价钱,一副对子只卖五文钱,倒也让他卖出去
不少对子。
时至正午,围在陆妍伶和九宴摊子前的人仍旧很多,但他们带来的红纸却要用完了。
陆妍伶看了看天色,嘱咐红梅帮着九宴收钱,自己领着红杏去买红纸,顺便买些热包子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