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歌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可她一说话，胡家三父子就不敢吱声了，老老实实地捧着茶杯等陆妍伶过来。
陆妍伶是特地晾了胡大舅三人一会儿，她吃过了饭，将九宴和几个孩子送出门，才进了堂屋，见到胡大
舅先笑吟吟地行了一礼，“昨天我娘过来说，大舅和表哥会过来借农具，我等了一早上，可算把大舅和两位
表哥等来了。”
胡三牛哼了一声，“你可别装了，说什么等了我们一早上，我们在这儿干坐着等了你半天了！”
陆妍伶故作惊讶，“表哥是干坐着吗？莺歌，你没给客人上茶上点心吗？”
“上了啊，”莺歌朝着桌子上的茶点努了努嘴，小丫头显然很不喜欢胡大舅三人，“太太，他们吃着咱
家的茶点，还要说咱们家的坏话。”
“你这小丫头可别胡乱说话！”胡大舅呛声道，“谁说坏话了？你小小年纪就撒谎，长大了肯定不是什
么好东西！”
莺歌跺着脚，急得小脸都红了，“太太，我没说谎！他们刚刚就在嘀咕，说大姑娘二姑娘上桌吃饭不合
规矩！我在门外还偷听到，他们计划着要偷咱们家的肉和菜呢！”
胡大舅身上的冷汗“唰”一下就冒出来了。
“伶丫头，你可别听这小丫头浑说，你表哥就是说了两句玩笑话，你莫要当真啊。”
陆妍伶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玩笑话？大舅别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几句玩笑话就能搪塞我，我可没这
么好哄。”
她低下头轻啜杯中茶，鬓边金簪坠了一颗粉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不知道我娘跟你们说清楚了没有，我家的农具都是今年新打的，金贵得很，你们要借也可以，得先跟
我立个字据，倘若丢了磕了坏了，你们得赔。”
胡三牛立马嚷起来，“我们现在穷得叮当响，上哪儿找钱赔给你！”
陆妍伶冷笑了几声，“这农具还没到手呢，你们倒先想着拿什么赔钱了，怎么，现在就想着要如何弄丢
弄坏我家新打的农具吗？”
她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吓得胡三牛立马缩了缩脖子。
“伶丫头，你三表哥不是这个意思，”胡大舅赔着笑脸，“他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这农具我
们借，字据我们也签，我跟你娘打了包票了，三天之内砍下够盖房子的树，我得抓紧时间领着你两个表哥回
去砍树了。”
“好！大舅够爽快！”
陆妍伶拍拍手，胭脂就进屋来，换了莺歌，让莺歌去李秋娘家，她手上端了个托盘，放在陆妍伶手边的
桌案上。
“大舅，这是我拟的借条，你家有识字的吗？过来瞧瞧。”
胡家的几个儿郎都是上过几天私塾的，认识的字有限，也就胡五牛考了童生，结果还不成器，现在成了
个傻子。
没法子，总不能让一个傻子过来读。
胡大舅父子三人只好凑在一起，三个人拼凑着读完了。
“伶丫头，你这借条也太苛刻了！”胡大舅手里拿着借条，胡乱指点着，“这上头说，要是我们弄坏了
农具，就得被吊起来打一顿，弄丢了农具，就得给你做奴隶，任打任骂任你发卖，生死大权也在你手上，这
谁家使唤农具也没有说一定不会弄坏弄丢啊……”
“新打的农具，拿到手的人都会珍惜，大舅以前难道没做过农活吗？”陆妍伶笑道，“想来大舅以前在
家都是做老爷的，家里地里的活儿都让女人们做了，就是不种地，我娘每年也会贴补娘家那么多粮食，所以
大舅啥都不知道。”
“大舅，你出了门，出去打听打听，谁家用新农具能故意损坏的？”
胡大舅张口就道：“我也没说会故意损坏你的农具，我的意思是，万一我们开荒的时候遇到了大石头，
把你的？头给磕了碰了，这算谁的？”
“大舅放心，我从明日起，会雇个监工去看着你们，这农具是你们故意弄坏的，还是开荒的时候不小心
碰坏的，自有监工告诉我，我不会诬赖大舅的。”
胡家三父子顿时苦了脸，这干活儿竟然还有监工，以后日子肯定不好过。
他们还想着拖上三天，借了农具就跑，到外头也能换点钱，省得在这里还得受累受气，也没有酒肉吃。
可现在不敢了。
这借条上明明白白写着呢，农具丢了，他们父子仨就得给姜家做牛做马了。
签了借条吧，他们仨就得做苦力，不签吧，立马就得被赶走，到外头去连大饼咸菜也没有了，而且现在
孩子和女人都在村里住着，陆大娘看着，他们也没法拐着孩子女人走，也不能卖孩子女人换钱了。
胡大舅和两个儿子对了对眼，咬咬牙，还是在借条上按了手印。
“借条呢，一式三份，大舅你这一份，我这一份，还有一份，我一会儿让相公送给村长，这样也算有个
见证，行了，你们去张婆子那领了农具就去干活儿吧，明儿个一早，监工准到。”
“爹，咱这就走了？”胡三牛扯了扯胡大舅的衣袖子，小声地嘀嘀咕咕，“咱还没吃饭呢。”
胡大舅也不想走，肚子里的五脏庙急需酒肉来祭，这会儿走，他们难道要回去继续啃大饼咸菜吗？
不得已，胡大舅只得腆着脸笑道：“伶丫头，我们是一大早过来的，饭还没吃呢。”
“哦，那我就不留大舅和两个表哥了，你们赶紧回去吃了饭就干活儿吧。”
“伶丫头，我们爷儿仨整天吃大饼咸菜，这都快忘了肉是啥滋味了，你能不能让我们在你这吃一顿饱饭
？”
胡大舅急了，干脆豁出脸面直说了，反正他们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脸面留着有啥用？是当吃还是当喝
？
“哎呀真抱歉，”陆妍伶起身呵呵笑，“大舅说晚了，我们家里没预备大舅和两个表哥的饭，这会儿已
经没饭招待大舅和表哥了。”
“你撒谎！”胡三牛忍不住了，“我看见你家那个婆子把剩饭倒给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