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娘想起从前的日子，越想越伤心，满脸混合着眼泪鼻涕，哭得嘴巴都张不开了。
“成婚之后，我婆婆管着家，我不能给娘家钱，娘老念叨我，说不孝顺，嫁了男人忘了亲娘，要我掏银
子贴补娘家，亏得我婆婆和我相公是厚道人，这要是换了别人家，还不把这婆娘给休了！”
“咱们远的不说，大哥，你实话实话，要是大嫂或者我这几个侄媳妇像我这么一样贴补娘家，你是不是
早就大耳刮打上去了？”
胡大舅搓着双手，嗫嚅着双唇道：“事情都过去了，春花你还说这个干啥？”
“事情是过去了，可我心里这道坎儿过不去！”
陆大娘挺直了胸膛，她这一辈子在娘家人跟前，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理直气壮的时候。
“大哥，我今天跟你把话撂在这儿，娘让我养你们全家，我做不到，就是娘不认我这个女儿了，我也做
不到。”
胡大舅慌了神，胡老太太也口齿不清地叫着。
陆大娘咬咬牙，狠心道：“娘忒偏心了！我这次要是还傻乎乎地听娘的话，那就是要了我自己的命！我
还没活够呢，反正我就那么一句话，要我找活路，行，我能帮忙去村长那里说说情，但要是让我养活你们，
没门儿！”
陆大娘越想越委屈，饭都不给胡老太太做了，领着傻乎乎的胡五牛，把门一关，又回到姜家去了，专门
等着陆妍伶回来，好跟陆妍伶讨个主意。
陆妍伶和九宴正在仙客来二楼临街的包间内，与徐记少东家徐程嗣谈生意。
徐程嗣是白家三奶奶的大哥，徐记在睢阳府的生意主要是徐程嗣掌管着，可以这么说，除了在家养花逗
鸟的徐老爷之外，这位徐大爷，就是徐记的半边天。
“听说这家仙客来的小菜也是陆娘子做的？”徐程嗣手举竹箸，望着面前碟子里的小菜，不知要先尝哪
一个，“我听舍妹说起过，陆娘子做的小菜乃清水县一绝，只是无缘品尝，甚为遗憾啊。”
“徐大爷谬赞了，”陆妍伶微微欠身，笑道，“不过是家常手艺，有幸博得几句称赞，我这才想着放到
仙客来售卖，以换取银两糊口。”
“陆娘子现在还需要换取银两糊口吗？”徐程嗣笑道，“陆娘子现在是我们徐记的财神奶奶，招一招手
，自然就有大把的银钱进账，还需要靠腌制小菜度日？”
他把视线又转到了九宴身上，“我方才与秦掌柜攀谈过，才知道这仙客来每个月的野味，几乎都是姜兄
给包了，你们这夫妻俩，是什么银子都赚，如今也算是有家有业的了，难道还在乎这点辛苦钱吗？”
九宴不善言辞，闷闷地笑了笑，“做人不能忘本，我们夫妻二人困难之时，是秦掌柜伸手拉了我们一把
，如今我们日子好过了，也要遵守与秦掌柜定下的盟约，咸菜和野味是万万不能断掉的，否则，岂不是不守
信诺？”
徐程嗣暗暗点头。
做生意最讲究重信守诺，先前自家妹子与这陆娘子小打小闹，妇人之间要赚个胭脂水粉钱，做个小生意
解一解闺中烦闷，徐程嗣也没当回事，契约都未曾与三奶奶定下，只当是搭把手哄自家妹子高兴了。
谁知那月饼和雪媚娘一经推出，就受到了大众的喜爱和欢迎，把徐记原先的口碑点心都给比下去了。
徐程嗣这才重视起来，亲自找了三奶奶，要来了她和陆妍伶的契约，从头到尾看了几遍，越琢磨就越觉
得这陆妍伶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可惜了，这么一棵摇钱树，却让三奶奶给撞见了。
徐程嗣不好和自家妹子抢生意，虽然惋惜，却也只能眼睁睁地错过这尊财神奶奶。
不想三奶奶有了身孕，又要搬去京城，徐程嗣得知消息立马与三奶奶商议，要接过这点心生意。
不过，他是个道道地地的生意人，在与陆妍伶做生意之前，自然要先考察一下这夫妻俩的为人。
这可不是妇人之间小打小闹的玩意儿了，这是要做大生意，是把徐记进一步发扬光大，打进京城的大生
意，丝毫马虎不得。
陆妍伶夫妻俩能重信守诺那是最好不过了，倘若这对夫妻俩是出尔反尔的小人，徐程嗣也有法子治他们
，只不过是要出点血罢了。
“好！”他心中满意，就抚掌赞道，“贤伉俪皆是重信守诺之人，徐某最喜与贤伉俪这样的人打交道，
陆娘子，想必舍妹已经跟陆娘子说过徐某的打算了，不知陆娘子考虑得怎么样了？”
不等陆妍伶开口，徐程嗣又笑道：“徐记能与陆娘子合作，是徐记的荣幸，陆娘子要提什么条件，尽管
提，只要是徐某能做主的，可以当场与陆娘子订下盟约！”
陆妍伶看出来了，这徐程嗣和白家三奶奶不愧是兄妹，在生意场上说话行事都透着一股干脆利落，说啥
就是啥，绝不拖泥带水。
这样性子的人相处起来反而最省心，不用藏着掖着猜来猜去，有话直说就是。
陆妍伶几乎没有多想就点了头，“徐大爷这么痛快，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仍旧是和三奶奶订下的
那张盟约，我只管出方子，剩下的全权交给徐记，赚得的钱我抽四成，徐大爷意下如何？”
这个分红算是很高了，但陆妍伶有自信，她出的点心方子，绝对能引起大卖，要四成已经很厚道了。
她是考虑到徐记要付出一系列人工、食材和风险成本，才定的价。
倘若是与三奶奶做生意，她就直接要五成的红利了。
“这个抽成虽然有些高，不过我徐记尚且还能接受。”
徐程嗣拍手叫来了自带的先生，当着陆妍伶九宴和先生的面儿，写下了契约，一式四份，让陆妍伶看了
，觉得没问题，双方签字画押，又请秦掌柜做见证，把这契纸还给了秦掌柜一份。
剩下的那一份照例要送到里正那里，由里正送到县衙做备份。
和徐记合作的事就这么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