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哪儿去给你们找活路！”
陆大娘急眼了，站起来就去找扫帚。
“你们走不走！”她把大扫帚横在了胸前，“我告诉你们，现在可不是你们横的时候了，我女儿女婿在
村里是大地主！你们要是不走的话，我就让我女儿把你们给撵走！”
三牛还要领着四牛去抢陆大娘手里的扫帚，被胡大舅给呵斥住了，“你们俩干啥呢？这是你姑！咱们是
来求你姑给个活路的，你们和你姑动手，谁还能给咱们饭吃？”
胡大舅是被打怕了，秋河村的人不好惹，他可不想再挨打了。
“春花，我们真是没办法活了，能卖的都卖了，再卖就得把自己给卖了，你给想个法子吧。”
陆大娘闭上双眼就呜呜呜地哭。
“我能想啥法子？为了你们，我和儿子儿媳妇闹翻了，俩好生生的大孙子都被他们带走了，家里的银子
也都被娘搜刮给你们了，现在剩下那点银子，我还得留着春耕和给咱娘看病呢！”
“你们说卖人，那你们卖人得来的钱呢？都被你们给霍霍干净了吧？就你们这样的，我咋找活路？啥活
路也要被你们变成死路！”
陆大娘油盐不进，胡家人没了法子，都盯着胡大舅看。
胡大舅叹了口气，瞪了一眼大头这几个孙子，大头二头和四头赶紧跑过来，“噗通”跪在了陆大娘眼前
。
“姑奶，你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想饿死！”
孩子们的哭声让陆大娘悲从中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竟然摊上了这样的娘家人。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二哥一家还算是有点脑子，尽早从这个烂泥塘里爬出去了。
一片哭喊声中，东里间忽然传出一阵巨响。
陆大娘心里头一惊，赶紧推开众人往东里间跑。
进门就见小炕桌倒在地上，碎瓷片飞溅得到处都是，胡老太太也嘴歪眼斜地倒在地上，半截身子还靠着
墙面，哈喇子流得老长，把新换的衣裳弄脏了，嘴里叽叽哇哇不知道说啥。
“娘！”陆大娘哭喊着就扑了上来，“娘你这是咋地了？你想说啥？”
胡老太太一双泛黄的眼珠子瞪着后头跟进来的胡大舅一家人，都快突出来了，嘴里叽叽呱呱更着急，能
动的那只手拼命地拍打着陆大娘。
“娘，你别着急，有话慢慢说！”
陆大娘把耳朵凑在了胡老太太耳边，听胡老太太一个字一个字含糊不清地往外蹦，“眼……眼、天……
门……”
“什么门？”
陆大娘没听明白，胡老太太又气又急，脸都红了，手指头直勾勾地指着胡大舅，“眼踢门！”
胡大舅激动得胡子都开始抖，“娘，你是不是说，要让春花养我们？是不是？是你就点个头啊！”
胡老太太重重地点了头，胡家一家人就好像发现了一大堆金子一般，竟然欢呼雀跃起来。
陆大娘却急了，“娘，你是这个意思吗？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啊！”
胡老太太气得又开始拍打撕扯陆大娘，那双鱼眼珠子狠狠地瞪着陆大娘，像是要在陆大娘脸上瞪出个黑
洞来。
陆大娘又心疼又着急，她想把胡老太太给抱到炕上，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伤心了，身上竟然没有劲儿
，连续抱了几次都没抱起来，还差点把胡老太太给摔着。
“够了！”陆大娘忽然撒手站起来，恶狠狠地瞪着胡大舅一家人，“你们一个个眼睛都是瞎的吗？难道
没有看到娘还躺在地上？还不赶紧过来搭把手！”
胡大舅赶紧冲过来，把胡老太太给抱到了炕上，还顺手将小炕桌也给挪到了炕上。
现在胡老太太可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啊，这可得好好地伺候着，万一胡老太太没了，陆大娘肯定得把他们
给赶出去。
“大哥，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留下来，让我给一条活路也行，我今儿个就豁出我这张脸，去求村长，
求族老们，求伶丫头和姑爷，让你们在秋河村有个安身之处……”
“等等！”胡大舅道，“不对吧？春花，咱娘的意思是要你养我们，咋你这个意思，是不想让我们在你
家住啊。”
胡老太太也瞪着一双鱼眼睛看着陆大娘。
陆大娘哼道：“大哥你倒是会听话听音，我还没说破呢，你就听出来了，是，我的确是不想养你们，这
么一大家子，好几个壮劳动力，却要我一个寡妇养，你们亏不亏心！”
“哎呀我的娘啊！”胡大舅“呜嗷”一声就喊上了，“你听听啊，你这还在呢，春花就不听你的话了！
”
“闭嘴！”
陆大娘脑壳儿疼，她抱住神情激动的胡老太太，哭道：“娘，你也为我想一想，我又得伺候你，又得照
顾五牛，现如今难道还要我一个妇道人家养活大哥和两个壮年侄儿吗？”
胡老太太嘴角扯得更大，死命地瞪着陆大娘，那一只还能活动的手死死地抓着陆大娘的胳膊，指甲都陷
进陆大娘的肉里了。
陆大娘疼得直抽冷气，“娘，你松开手！疼死我了！”
一抬眼，却对上了胡老太太那双仿佛要吃人的眼睛。
陆大娘忽地身上一凉，全身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娘，你咋这么看着我？我、我是你女儿春花啊！”
“娘这是生你的气！”胡大舅趁机道，“春花，你看看你把娘给气的，你还不赶紧地跟娘认个错！”
“我有什么错儿！”
陆大娘也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猛地一抹脸上的眼泪，扶着炕沿就站了起来。
“娘偏心眼！从小就偏心！明明我是家里最小的，但什么活儿都要我干，我天不亮就起来家里家外地忙
活，从来不敢有片刻歇息，农忙的时候我还得跟着你们一块下地，小日子的时候累得全身打摆子，娘还打我
，说我偷懒！”
“我从小到大，就没尝过肉是啥滋味！干那么多活儿，一天却只让我吃两顿稀饭，我饿得出门都揪草根
吃！也就是嫁到了陆家，我才过上了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