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妍伶心下一惊，立马定睛细看，却见芍药粉粉嫩嫩一张俏脸，笑得特别喜庆，根本看不见什么阴郁。
她疑心自己太累了，眼花看错了，便没当回事。
在白家别院歇了一会儿，白仲舒便提出要带着陆妍伶去拜访一下清水书院的山长季善云。
陆妍伶连忙让胭脂伺候着她换男装。
她生得娇小玲珑，清秀可人，即使换上了粗布衣裳做的男装，也难掩秀丽。
走在身形颀长的九宴和白仲舒身边，陆妍伶被衬托得越发矮小了，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我若是真的
身为男儿，与你们二位称兄道弟，保证那些姑娘们都奔着你们去了，眼风都不给我一个。”
换了一声小厮打扮的胭脂赶紧粗哑着嗓子提醒陆妍伶，“相公，您现在不是女儿家了，说话要改一改。
”
陆妍伶连忙也刻意压低了声音，虽然听着仍有几分怪里怪气的，但配合着她这一身的打扮，想来那些蒙
童们不会认出来的。
清水书院位于县城东郊，除了城门不到一里地，就到了凤凰山脚下。
山脚下有座道观，顺着道观旁边的路往上走，就能看到一座规模颇为壮观的书院。
这便是清水县的县学清水书院了。
清水书院刚兴建不几年，乃是前任县太爷任上的功绩，清水县数十学子曾写文歌颂过此事，余秀才就是
其中之一。
现任县太爷上任之后，沿袭前任县太爷，倡导大力发展读书风气，甚至不惜花重金聘请来了名儒姜百先
，一时又引得学子们交口称赞。
清水书院规模颇大，院内设几个部。
主院青云苑乃山长季善云办公及家眷居住之所，正处在书院前院的中轴线上，以此为分界点，书院西边
是先生和学子们生活起居的地方，东边才是学习读书的所在。
东边第一进小院落是供蒙童读书的，院落不大，一个拱门矗立在当前，上书学海无涯四个字，是前任县
太爷亲手所书。
过了拱门，就是院落正门，匾额上所书乐寓堂，进门就是宽敞的南倒厅，两边连着抄手游廊，直通面前
一座三间厅房，天井里靠四角摆放着四处大缸，想来到了夏日会种一些荷花，若是天热，也会挪到天井读书
。
三间正房里也做了一处隔断，最东边的的屋子被隔出来，做了个玲珑的小书屋，算是教书先生的暂时修
葺之所，西边的两间屋子被并成了一个大间。
里面靠着东边墙根底下摆放着一张大书案，书案后头是一把官帽椅，墙上挂着一副孔圣人像，书案下头
整整齐齐摆放着数十张桌椅，这便是给蒙童开蒙的地方了。
从正房里出来，沿着抄手游廊，东西两侧各有一个月洞门。
出了月洞门，就是这乐寓堂的后院，后院也有一处院落，与前院相似，这院落是给那些开了蒙学读了几
年书准备考童生试的孩子们准备的。
在两处院落中间，挖了个水塘，此时正是冬日，水塘里的数十条锦鲤很是肥硕可爱，一圈一圈地沿着水
塘边游着，似乎在等待投食。
水塘边上靠着前院这边有两座不算高的假山，中间用各种奇石连接，里头四通发达，不知有多少洞口。
前院和假山中间种着几竿翠竹，即使冬日也葱葱郁郁，修直挺拔。
水塘并不是死水，翠竹后头有一条小溪蜿蜒着往东墙根底下的小洞流出，流到外头的溪流中去，也不知
是哪里的水流。
院落不大，跟姜家差不多大小，却着实让陆妍伶好生羡慕。
她从后院出来，一边走，一边与九宴商议，回头有钱了，把刚买的地给整理一番，也像这院子一样弄一
些假山池塘，春日戏水，夏日赏荷，秋日挖藕，冬日观鱼，多自在！
九宴还没说话，白仲舒倒很惊讶地道：“姜兄和嫂夫人家中又要起新屋？”
“等出了正月就慢慢地打地基，起新屋，”九宴也一脸憧憬，“如今家中屋舍还是太少了，将来添丁进
口，房子就不够住，趁早把房子盖好，以后院落也宽绰一些。”
陆妍伶听他那么自然地说出“添丁进口”四个字，脸就红了，她低垂着头，快速扫了一眼白仲舒，所幸
白仲舒是个正派人，没因此露出不自在的神色，她才多少觉得自在了一些。
“起新屋是件大喜的事情，姜兄和嫂夫人到时候可一定要给我下帖子。”
一行人说说笑笑出了乐寓堂，直奔青云苑而去。
正赶上姜百先在与山长季善云吃茶，见到白仲舒，两个人都微微颔首。
“仲舒来了，哪位是你要介绍来的蒙学先生？”
先开口说话的是季善云。
季善云做县学的山长已经有五六年的时光，他曾是先帝时期的状元郎，也是清水县目前为止的唯一一个
状元。
只是他仕途不顺，先帝殁便致仕在家，潜心修书做学问，前任县太爷修县学，三顾茅庐请他出山做山长
，这一做就做到现在。
与他相对而坐的中年人身着青色道袍，白面黄须，身形颀长，眼神颇为锐利，将陆妍伶和九宴两人从头
到脚审视了一番，像是在审查犯人一样。
想来这就是那位当世名儒姜百先姜先生了。
不知怎地，陆妍伶对这位姜百先生不出好感来，总觉得姜百先看人的眼神怪怪的，让人不大舒服。
她随着九宴和白仲舒给季善云和姜百先施礼，季善云笑着让三人起身，问白仲舒，“你前些日子曾与我
说要介绍一位蒙学的先生来，是哪一位？”
嘴中虽然问着“哪一位”，季善云和姜百先的目光却都放在了九宴身上。
“山长，姜先生，学生介绍来的蒙学先生正是这一位，卢先生。”
“哦？”季善云的目光从九宴身上移到了陆妍伶身上，“卢先生？”
陆妍伶上前一步，微微躬身，给季善云见礼，“晚辈卢雪庵见过山长，见过姜先生。”
季善云的眼神闪了闪，和姜百先对了个眼色，两人眼底都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