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妍伶的视线飘了过去，陆大娘立马就瞪大了双眼，“你个死丫头，眼睛往哪儿看呢？”
“你到底还救不救人了？”陆妍伶不耐烦了，“你要是不救人，那我和相公就回去了，反正陆元旭也去
找老民叔了，这儿估计也用不到我们夫妻俩。”
围着看热闹的村人们见陆妍伶油盐不进，就劝陆大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那三瓜俩枣的？赶紧
救人要紧，那银子什么时候不能赚？人要是没了，你有再多的银子也没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终究把陆大娘给劝动了。
她倒也不是真心要自己掏钱救人，还是想着到了药堂，把账赖在陆妍伶身上，让陆妍伶掏钱。
陆大娘就不信了，有钱买地买首饰，没钱看病救人吗？
还不是不想掏！
九宴赶车又快又平稳，不像老民叔，稳是稳当了，却慢腾腾的。
他们赶到药堂之时，刚好空中飘起了雪，因为到了年底，天又黑了，老大夫没坐堂，还是药童从他家把
正在吃小酒的老大夫给叫了来。
也亏得送人送的及时，林云霜这条性命才保住了，挣扎了一晚上，到天亮生下来个儿子。
陆元旭也赶了过来，抱着儿子笑得跟二傻子似的，信口就给小儿子取名叫红福。
“这孩子有福气，命大，取个有福气的名儿，将来做个富家翁。”
老大夫摸摸胡子，“你这儿子早产，身子可不怎么结实，回去以后一定得精心照顾好了。”
陆大娘正稀罕得看着小孙子，听老大夫这么一说，就拉下了脸，“你这老头儿怎么说话呢？”
老大夫摆摆手，不跟陆大娘计较，“你家那个大孙子大冬天的掉进粪坑着凉了，我给开了些药，扎了几
针，这几天也得当心啊，孩子还小，你们做大人的可得精心一些，不能放任他……”
老大夫还没说完，陆大娘就不耐烦听了，“他还是个孩子，小孩子哪有不到处蹦蹦跳跳的？”
老大夫只好干笑两声，“两个人诊金加药费，一共十五两银子。”
“怎么这么贵！”陆大娘猛然惊醒，“你这是抢钱啊！”
“我们这儿就这个价钱，”老大夫的耐心也终于告罄了，“你这个妇人说话可要仔细些，我这药堂是凭
着良心在医病救人，你若是不想给钱，我是要到官府去告你们的！”
一听到要去官府，陆大娘就不敢这么嚣张了。
她指着正坐着喝茶的九宴，笑道：“大夫，你可别生气，那是我女婿，我女婿赶着车把我们给拉过来的
，车和骡子都是我女婿的，你说，我们还能没钱吗？就是这出来得急，身上没带这么多银子而已。”
老大夫对九宴还有些印象，依稀记得前几个月这小伙子雇着车来请他给自家娘子看病，路过成衣铺子还
花钱买了一身衣裳。
因为那衣裳太贵，老大夫当时就记住了，方才好像看他娘子穿的就是这一身。
老大夫就斜了九宴一眼，拱了拱手，呵呵乐道：“这位小哥，那烦劳你付一下银子，一共白银十五两。
”
“我没钱。”九宴十分生硬地拒绝了老大夫，“里头生孩子的妇人不是我娘子，掉进粪坑里的小孩也不
是我儿子，这个跟你说话的妇人说过，不认我娘子做女儿，所以她也不是我丈母娘。”
一番干脆利索的言语都把老大夫给惊呆了，“可是这位妇人说……”
“她说什么您都不要信，大夫您要是要银子，就去找正主。”
陆大娘也没料到九宴竟然拒绝地这么利索，她印象里，这个九宴冷冰冰的，不怎么说话呀。
老大夫已经把矛头转向陆大娘了，“你是不是想赖账？你要真想赖账，咱们现在就去官府讨个说法！”
外头闹哄哄的，里屋小床上，林云霜头一歪，眼泪无声地滑落，染湿了蓝底白花的枕巾。
“我听人说，生了孩子不能哭。”陆妍伶扔过来一条帕子，“赶紧擦擦泪吧，你有这哭的功夫，还不如
省些力气，早点把身子养好。”
林云霜抽抽噎噎了老半天，才哼道：“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你日子越过越好，我却差点送了命，我以
前那么刁难你，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你心里头肯定在看我笑话吧？”
“我还没闲到这个地步，我家里一堆活儿都没做，红梅和红杏那么小，在家里等了一晚上，也不知道现
在怎么样了，谁有工夫来笑话你？”
“你真的不笑话我？”
陆妍伶不耐烦地道：“我说句难听的话，你跟我什么关系也没有，要不是看在你是红梅红杏的亲娘，又
好歹是条人命的份上，我才不会让我家相公大冬天的赶车送你来药堂呢。”
她一手指了指外头，让林云霜仔细听，“你家相公你家婆婆还在外头跟人家大夫扯皮呢，你给陆元旭生
儿育女，还帮着他操持家务，这么多年了，就不值十五两银子？林云霜，我丑话说在前头，我是不会给你垫
付这十五两银子的。”
林云霜从前贪财嘴碎，但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有些事也看明白了。
平常和自己不对付的小姑子生死关头拉着她来了药堂，救了她一命，现在还在她床前端茶倒水伺候她。
而婆婆相公却为了银子跟老大夫扯皮，都没有想起来问她一句。
林云霜的心凉了。
她一抿嘴，冷冷地笑道：“你放心，这银子我不会让你付的，以后我林云霜也绝不会再去找你麻烦，至
于红梅和红杏，我出了月子就去把她俩接回来，不吃你家一点米。”
这是跟陆妍伶赌上气了。
“你还是先养好身子再说吧，红梅和红杏在我那儿住得挺好的，你把她们姊妹俩接回家，是想着又要磋
磨她们？她俩好不容易让我养出点肉，回到你那儿，估计过不几天，又要变成小叫花子了。”
林云霜心一痛，没再接话。
陆妍伶说的是实话，但字字句句却像是刀子一般，插在了林云霜的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