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还在闹腾，陆妍伶听不下去，起身走了出去。
“陆元旭！”她直接走到陆元旭跟前，冷冷地看着他，“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了？你娘子九死一生，给
你生了个儿子，现在躺在里头连起来喝口水的力气都没有，你不说问问你娘子怎么样了，如今还为了诊金跟
大夫扯皮？”
“陆元旭，亏你还在县城里做了几年账房先生，家中住着青砖大瓦房，还有十几亩地，这点银子都拿不
出来吗？”
陆元旭一张脸涨的通红。
这是他第二次被陆妍伶这般嘲讽了。
十五两银子，他有，就在随身的口袋里，被他换成了四个五两的银锭子，走得急了，就在袋子里互相碰
撞摩擦，发出悦耳的声音。
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陆元旭还会把这四两银锭子拿出来看一看，用袖子擦得锃光瓦亮，不让它们染
上一点灰尘。
陆元旭曾经不止一次地设想过，等开了春，拿着这点银子在县城里租个小房子，不用多大，一进的小院
子就行。
他认识几个熟人，手中就有这样的小房子。
到时候他在外头接几个私活儿，也能赚不少外快。
如果小月仙同意，他就跟人借点钱把小月仙给赎出来，养在宅子里，到时候就和小月仙在城里过活儿，
每四个月回家看看就成。
这样的日子光是想一想就很美。
陆元旭知道老娘手里头有钱，陆父生前攒了不少钱，都在老娘手里攥着呢，他这几年每年都往家里带二
十来两银子，家里还有十几亩地，吃穿花用的地方也不多，手上少说也得有个二三百两银子了。
难道这时候拿十五两银子也不成吗？
陆元旭的眼神就变得幽深起来，他的亲娘宁愿让他被别人指着鼻子骂不算男人，也不愿意掏银子，这还
是亲娘吗？
陆大娘被陆元旭的眼神给吓了一大跳，有些心虚地道：“元旭啊，家里没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娘，你别说了，我今天才带回家八两银子，这几年我往家里拿了不少，你拿出十五两银子来也不费劲
吧？家里难道就穷到这个份上了？”
陆大娘撇撇嘴，一个劲儿地瞪陆元旭。
这可真是个傻儿子，十五两银子不是钱啊！先跟这死丫头借些银子不成吗？等过些日子再推脱说手上没
钱，这银子不就赖掉了。
“娘，你就别冲我使眼色了，今天这银子你必须得拿出来，别让儿子不能做人。”
陆元旭如此强硬，陆大娘也没了法子，只好不情不愿地掏出了钱，“拿去吧！这药堂里看病这么贵，谁
知道你是不是漫天要价。”
老大夫脸色铁青，收了银子就让药童赶人，还扬言以后再也不给陆大娘一家子看病。
陆大娘气冲冲地进了里屋，把林云霜的外衣抱起来砸在了林云霜的怀里，“你是死人哪，不知道下床穿
上衣裳走人？还等着老娘来伺候你吗？”
她一直骂骂咧咧，全然没注意林云霜眼底的冷漠和狠厉，“老娘当年生孩子的时候还在地里头干活儿呢
！真不知道你咋这么金贵，赶紧起来！”
话没说完，陆元旭也进来了，“娘，云霜刚生了孩子，又是早产加难产，云霜遭了不少罪，刚刚大夫说
，云霜怕是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你就不能对云霜好点儿？”
陆大娘别的没听到，就只注意到林云霜以后不能生孩子这点了。
“儿啊，你说什么？这是不是真的？林云霜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
“娘，你小点声！”
“这咋还怕丢人吗？”
陆大娘急得满屋子直转悠，“母鸡不下蛋，要个母鸡还有啥用？咱家以后就只能白养她了！”
已经挣扎着坐起来的林云霜双眼含泪，“娘，我已经给老陆家生了两男两女，这还不够吗？娘你自己才
只生了一男一女，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你反了天了！”
陆大娘正在气头上，刚刚掏出去一大把银子，她心疼得不得了，这会儿又听说林云霜以后都不能生了，
被林云霜顶撞了几句，就不管不顾要扑过去打人。
“你个小蹄子，也不看看家里头是谁当家做主，竟然敢这么对老娘说话！”
林云霜也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拖着刚生产完的身子，和陆大娘扭打在了一起。
“我说的有错吗？你生了几个孩子，我生了几个孩子？你还有脸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我看你才是！”
陆大娘气得双唇直哆嗦，“元旭呀，你媳妇这么说娘，你就不管管吗？你赶紧写休书，把这个小贱人给
我休了，我老陆家不认她这个儿媳妇！”
待在外间的老大夫头疼得要死，他无奈地苦笑了几声，对药童道：“你去找里正说一声，请里正过来看
看，一会儿人要是还在咱们药堂闹腾下去，咱们还怎么给人看病。”
药童赶紧跑出去找人了，陆妍伶知道老大夫这是要赶人了，也不想让老大夫难做，便让九宴去套车，自
己抱着红福进了里屋。
“都什么时候了还闹腾！人家大夫都去请里正了，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赶紧收拾了，坐车回
家吧，我刚去看过红运了，红运身上都烧起来了，红福早产，也不康健，你们不回家好好养着俩孩子，折腾
个什么劲儿！”
陆大娘这才想起自己的两个大孙子，赶紧过来，从陆妍伶手中接过了红福。
“你可别抱我大孙子！你也不是好人，谁知道安的什么心，回头再害了我孙子！”
陆妍伶懒得跟陆大娘计较，见林云霜满头大汗，实在是看不下去，帮着林云霜穿上衣服，又让陆元旭把
林云霜给抱上了车。
临走之时，陆妍伶和九宴再三跟老大夫赔不是，老大夫都心软了，“你们小夫妻放心，我不是生你们的
气，我是生你那亲娘的气呢，唉，你们也不容易，这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呀。”
辞别老大夫，路过集市，陆妍伶特地让九宴停车，问陆大娘要不要下车买点东西给林云霜补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