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白仲舒。
夏婆子早得了吩咐,依旧还如同从前那般,朝着白仲舒伸出了手。
“四公子,你也知道奴婢家里是个什么光景,我那个儿子每日都要吃药,奴婢和府里的管事说了,晚上
是不用来值夜的,最近这些日子为了四公子,每天晚上主动来值夜。”
“家里儿子无人管,只好出钱请了隔壁的婶子帮忙照顾,四公子,你看这钱……”
白仲舒十分大方,从腰间解下钱袋子,一股脑都塞给了夏婆子,“里头有一锭银子,你拿去使唤吧,等
爷今天的事儿了了,自然还会有你的赏钱。”
夏婆子点头哈腰,千恩万谢,将白仲舒给领到了东园的夹道中。
“四公子快些去吧,出了这夹道,右手边一拐,走上游廊,尽头便是香雪海,若是四公子不去香雪海,
那就出了夹道往左边走,顺着一条小道拐出去,出了东园遇到岔路就往右手边走,便是余味堂了。”
白仲舒颔首笑道:“妈妈倒是把事儿打听得清清楚楚。”
夏婆子嘴角抽了抽,笑道:“四公子吩咐的事情,奴婢怎么能不上心呢?”
白仲舒目光越过面前高而狭窄的夹道,在夹道尽头左边的两扇门停住了。
“那边怎么还开着两扇门?”
夏婆子心里一跳,面上仍笑道:“那是给值夜的婆子歇脚用的,今夜那里除了奴婢再无旁人,四公子只
管去,奴婢就在这屋子里等着,等四公子出来,奴婢再给四公子送出去。”
白仲舒嗯了一声,手中折扇往后颈一插,笑道:“听说姜九宴剿匪去了?”
他一面说一面注意去看夏婆子的脸色,因为天太黑,看不真切夏婆子的神情,他还特地退后了一步,眯
着眼盯着夏婆子看。
夏婆子却低了头,道:“听说老爷不大好……谁也不知道老爷去了哪儿,总之昨儿个太太好像还因为这
个晕过去了……”
白仲舒大喜。
陆妍伶那样心性坚强的女子都晕过去了,这说明姜九宴必定是遭遇了不测。
这不正好就是他的机会了吗?
一个寡妇领着小姑子,这样大的家业哪能守得住?
他今晚先去把那美若天仙的姜五娘给笼络到手,那姜五娘不过十五岁的小丫头,懂得个什么?
等他把姜五娘哄住了,再去逼得陆妍伶把姜五娘嫁给他,借此机会占了姜家的钱财。
到时候,陆妍伶一个寡妇只能委身于他,任他摆布。
届时,他坐拥姜家这么大的家业,又把这对姑嫂收入房中,还贪恋什么白家庶子的身份!
白仲舒再无疑虑,转身就走,刚走进夹道里面,后面的角门就落了锁,而夹道前头的门竟然也被人“咔
嚓”一声从外面锁上了!
白仲舒暗叫不妙,回身就想跑,一面跑一面喊夏婆子。
可此时哪里还有夏婆子的影子?
夹道尽头那间小屋子也灯火大亮,从里头蹿出四五个大汉子,手里拎着麻袋绳索和棍子等物,还有两个
人竟然抬着一桶恶气熏天的粪便。
未等白仲舒反应过来,这一桶粪便就从天而降,泼了他一头一身。
白仲舒当即就扶着墙干呕起来,几乎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了。
他刚缓过一口气来,又被人拎着棒子一顿毒打。
白仲舒不过是一个弱质书生,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会些花拳绣腿,要说身子多结实,那也扛不住四五个大
汉一顿毒打。
不多时,便被打得昏了过去。
“行了行了,人昏过去了。”
许妈妈从小屋里闪身出来,用帕子捂着嘴鼻,盯着白仲舒一脸嫌弃。
“把他衣裳扒了,放在这个桶里烧了。”
大汉们七手八脚把白仲舒的衣裳给扒下来烧了,有个大汉手里捧着一枚玉佩问许妈妈如何处置。
许妈妈哼道:“就在这里砸碎了,他头上的金冠也砸扁了,还有这扇子,烧了!”
夏婆子闻言,赶紧从角门外进来,把白仲舒给的荷包捧给许妈妈。
许妈妈微微点头,“这事儿你做的不错,一会儿回家收拾收拾东西,连夜领着你儿子去庄子上住着,以
后在庄子上安分守己,不许跟外人吐露一个字,否则,你的下场是怎样的,你心里有数。”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夏婆子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忙点头哈腰地答应了,只是一双眼睛还在荷包里的银
子上打转儿。
许妈妈冷笑一声,道:“账上已经给你备好了银子,赖管事正在你家等着你呢,你快回去吧。”
听说有银子拿,夏婆子这才欢天喜地地从角门出去了。
许妈妈又看着人把白仲舒身上所有的东西都销毁,最后把已经砸扁了的金冠银子都收拾到一处,才叫人
把光溜溜的白仲舒手脚绑起来,套进了麻袋中。
“丢到清水书院门口!这种杂碎畜生,真是给白家丢脸!”
……
白仲舒是被嘈杂声给吵醒的。
他浑身上下都酸痛无比,稍微动一动,胳膊腿就疼得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了。
鼻间传来冲天的粪便味儿,叫他一下子想起昨晚在夹道里发生的事情。
他猛地翻身坐起,就听到有人笑道:“哎哟,这不是白仲舒白四公子吗?”
声音尖酸刻薄,又分外得耳熟。
白仲舒想了好大一会儿,忽地全身冰冷。
他抹去脸上糊着的污秽之物,抬头一看,眼前赫然是清水书院的山脚下。
恰逢早上学子们入学,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众人都捂着鼻子围成一圈儿,把他围在中间,指着他指指点
点。
白仲舒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竟然不着片缕!
他慌忙捂住要紧部位,刚想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坐了回去。
人群中顿时传来了一阵哄笑声。
余秀才恰巧在此时挤了进来,看到白仲舒此番模样,自然要奚落一番。
“这不是白兄吗?怎地变成了这般模样?莫不是去哪个温柔乡里,无钱付账,最后被人给丢出来了吧?
”
白仲舒最看不起的人就是余桥生了,又怎能甘心被余桥生嘲讽?
他立时嗤笑一声,道:“我比不得你,去温柔乡还有熟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