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妈妈也同情胡大妮的遭遇。
她看人眼光准，见了胡大妮不过几面，就能看出来胡大妮是个真正的老实孩子，正如陆大娘所说，这样
的老实孩子被卖到那种腌臜地方，不出几日就要被折磨死了。
陆大娘能来看望陆妍伶，说明她还有个当娘的样子，哪怕是夹带着私心，想要为胡大妮求情，许妈妈也
觉得没啥。
可陆大娘提出要让胡大妮给老爷做二房，许妈妈就警觉起来了。
“亲家老太太，这主意是你出的，还是胡大妮自己想给老爷做二房？”
陆大娘忙道：“是我提出来的，伶丫头她外婆已经联系好了人牙子，明日人牙子就上门，大妮是个黄花
大姑娘，长得也还算好看，卖到那种地方能卖个好价钱，伶丫头她外婆就咬死了，非要将大妮卖到那种地方
去。”
“我寻思怎么着也不能让大妮掉进泥潭里，就偷偷找了大妮，问大妮愿不愿意给姑爷做二房，大妮这孩
子是真老实，听说能不去那腌臜地方，哪能不同意呢，所以许妈妈你放心，大妮心里也是愿意的，不会让姑
爷和伶丫头被人在背后骂的。”
许妈妈哭笑不得，太太这个娘可真是脑子拎不清，竟然以为她是在问胡大妮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她笑着摇摇头，还是把陆大娘往外推。
“亲家老太太快回去吧，这事儿我们太太早就做好准备了。”
“啥准备？”陆大娘瞪大了双眼，“我看这家里也没有披红挂绿张灯结彩的，不像是要娶二房啊。”
“娶个二房还要披红挂绿做什么？”
许妈妈怕陆大娘回去张扬，让那胡老太太有了察觉，就没说实话，“亲家老太太什么时候看人家娶二房
要吹吹打打张灯结彩的？明儿个付了银子，让那胡大妮自己走过来就是了。”
许妈妈气势太盛，陆大娘没敢吱声，回家一琢磨，是这个理儿。
别说是娶二房了，村子里好多人家娶亲都没吹吹打打呢，有那讲究一些的人家雇个轿子把新娘子抬过来
，或者让新娘子坐着毛驴过来。
那些日子过不下去的，新娘子就穿着红袄子挎着个小包袱，跟在新郎后头走回来的。
迎亲不迎亲的都不算个事儿，只要人过去就成了。
陆大娘怕胡大妮伤心，专等着胡老太太睡下了，才把胡大妮拉到厢房里说话。
胡大妮哽咽着点点头，哭道：“我什么都听姑姑的，姑姑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可我表姐愿意吗？”
当初二妮就想嫁给表姐夫，大妮记得表姐怎么都不愿意。
她惴惴不安地跟陆大娘说了自己的担忧，“姑，表姐真的是心甘情愿的？那当初咋不同意二妮呢？”
陆大娘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道：“当初二妮是没求到我的头上来！她要是求求我，我去跟你表姐说一声
，你表姐就答应了，哪还用落得这么个下场！大妮你放心，你表姐啥都听我的。”
胡大妮不大相信陆大娘，她知道陆大娘惯会说大话，可大祸当前，她除了找陆大娘商议，也不知道还有
什么别的法子。
一想到胡二妮的悲惨下场，胡大妮一晚上都没法睡，第二日早早地起床做饭，顺便把陆家里里外外都打
扫了个干净，才叫醒了胡老太太。
“大妮啊，你怨不怨奶？”
胡老太太喝着粥，一双佝偻的眼睛从碗边上抬起，审视着胡大妮。
胡大妮摇摇头，一张口未语泪先流，“奶，求你别把我卖了。”
胡老太太放下碗，叹了口气，“大妮儿啊，咱们做女人的都这个命，出嫁之前家里活不下去就卖女儿，
你那几个侄女儿不都被卖了？出嫁之后若是家里还活不下去，那就得卖婆娘了，你看看你五嫂子就知道了。
”
“咱们做女人的命苦呀，生死不由自己，不嫁人苦，嫁了人更苦，你数数，有几个女人嫁了人不苦的？
”
胡大妮抹了一把泪，大着胆子道：“表姐就不苦，反倒嫁了人，表姐的日子还越过越滋润了。”
“你怎知她不苦？”胡老太太哼了一声，“大妮儿啊，你可别被你表姐现在的日子蒙了眼，关上门她家
里是个啥情况，你能知道？你听奶的话，不如就委身到那销金窟去，日日夜夜快活，也不用做活儿，也不用
被男人打骂，还能吃好的穿暖的，这多好的日子啊！”
胡大妮低头哭得更厉害了。
“大妮你看着你表姐整天穿金戴银的，你就不眼馋？等你去了那快活地儿，你也能天天戴金首饰穿绫罗
绸缎，过上太太奶奶的日子，二妮是没有这个福气，你就不一样了，你比二妮有福气。”
不管胡老太太劝说，胡大妮就只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哭。
胡老太太烦了，挥挥手让胡大妮出去，不识好歹的丫头，她是看着胡大妮救了她一命才给胡大妮找个好
去处的，就卖到镇子上的窑子里去，离家近，还能找人捎个信儿回来，也能帮衬帮衬家里。
若不是因为喜欢胡大妮，胡老太太就让人牙子给胡大妮卖到远地儿的窑子里去了，让胡大妮一辈子见不
着亲人的面儿。
半上午的时候，人牙子就被领进了陆家门。
是陆大娘亲自去村口迎的，她远远地看见许妈妈跟这人牙子磨了半天牙，心里头就有数了，这肯定是许
妈妈在跟人牙子讲价钱呢，大妮有救了！
陆大娘美滋滋地将人牙子给迎进了自家门，又是瓜子又是果子地端上来，把个人牙子当成了上宾来侍奉
。
“春花，行了，别忙活了！”
胡老太太敲了敲桌子，哼道：“又不是正月里走亲戚，你弄这些虚头巴脑地有什么用？赶紧把大妮叫出
来，让人看看定个价！”
按照胡老太太的吩咐，大妮是刻意打扮过的。
穿了一身新衣裳，是陆大娘年轻时候做的，没穿过几次，大妮手巧，把衣裳改得很合适，颜色也很娇嫩
，衬得胡大妮倒有几分姿色。
那人牙子看了看，就点了点头，“八两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