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妍伶哭笑不得,陆大娘跟娘家决裂起来,也够狠心的。
年前还对胡大舅唯唯诺诺,这才几个月啊,都要拿着锄头打人了。
“娘,你冷静点,我看我大舅这次真的知道悔过了,如今他几个儿子走的走,丢的丢,膝下只剩下几个
小孙子了,还有大着肚子的三表嫂,一家老小都指望大舅一个人挣钱养家呢,你要是把大舅打坏了,让他们
一家子吃什么呢?”
陆大娘抽抽噎噎地哭道:“横竖他那个人也没想着好好过日子,干脆把他打死了,一家子还清净些。”
她也不是真心要去打胡大舅,自己哭了一会儿,身上倒没了劲头了。
“伶丫头,你跟姑爷说一声,可一定记得帮着找找五牛那孩子啊!”
陆妍伶口头上答应了,心里却没当回事。
那胡五牛不是好人,都能下狠手把侄女和自己的婆娘给卖了,以前还打得陆大娘和陆元旭夫妻俩下不来
炕,这种人变傻了,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那也是老天爷有眼,根本不值得同情。
至于胡大头,她倒是可以托人帮着打听打听,要是被卖到了好去处,也不用赎人了,在别人家总比在胡
家强。
当然她就是在心里头想一想,可没敢告诉陆大娘,跟陆大娘这种人是讲不清楚道理的。
好不容易把陆大娘劝好了,陆妍伶累得额头都是汗。
一出门,就见九宴站在栾树下,正仰头望着漫天的星空。
陆妍伶小跑着跑过去,脚步轻快许多,一张宜喜宜嗔的芙蓉面,映衬得满天繁星都黯淡无光。
“你怎么过来了?”
九宴抬手为陆妍伶抿上散乱的鬓发,笑道:“天黑了,你出门没带灯,我来接你。”
“几步路而已,再说今晚的星星这么多,我和胭脂有星光照着,也能回去啊。”
九宴不容分说,牵住了陆妍伶的手,“如此美妙星空,你不想着与为夫共赏,竟然还嫌弃我,该打!”
他压低了声音,靠近陆妍伶耳边,迅速道:“老账新账一起算,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陆妍伶讶然,“哪来的老账新账?”
九宴眨眨眼,一双眸子盛满了细碎的星光,“你忘了,你白天还跟我求子来着,这就是老账啊。”
陆妍伶倏然红了脸,啐道:“你这个人说话很不正经,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再这么着,我可就不理你
了。”
她紧走几步,想要甩开九宴,谁知九宴却跟了上来,“原来娘子喜欢我正经一些,为夫记住了,今晚就
正经一些。”
陆妍伶的脸更红了,多亏了有夜色遮掩,不然她羞着脸要被人家笑话的。
这人越来越厚脸皮了,在人前木讷无言,守着她就这么无赖,看来以前那么正经都是装的。
陆妍伶说也说不过九宴,干脆就当没听见,任由他赖皮去。
家里屋子就那么几间,今晚客人也多,她就不信九宴能不羞不臊。
九宴却好像看穿了陆妍伶的心思,悠悠地道:“你莫要忘了,东厢房已经收拾好了两间,尽够熊大哥他
们住的了。”
陆妍伶很是无语,她白了九宴一眼,转头看到前头有个人影站着,似乎是在等他们。
走得近了,才发现是颜舒。
刚要打招呼,颜舒却转身走了。
“这个人可真是奇怪,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陆妍伶有意试探九宴,“你们上午在书房都说什么了?他说自己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了吗?他要投奔的
亲戚,咱们认识吗?”
九宴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妍伶,“娘子素来谨慎心细,为何昨晚也不盘问仔细一些,就收留颜
舒了?”
陆妍伶被将了一军,半真半假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颜舒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样,思
来想去,忽然想到我一开始遇到相公的时候,相公身上就有一种和颜舒一样的感觉,相公,你有没有觉得你
和颜舒很相像啊。”
九宴猛然黑了脸,“娘子此话何意?”
陆妍伶顿时就后悔了。
九宴生气起来是很可怕的,他们成婚以来,九宴生气都是因为她打探他的过去。
陆妍伶曾发誓如果九宴不说,她便不问,今日一时没管住八卦的心,又惹九宴不高兴了。
“相公……”
她低垂着头,乖巧地依偎着九宴,“我现在好歹在村子里也算是个富家太太了,胭脂还在后头跟着呢,
你好歹给我点脸面呀,不然胭脂肯定要笑话我的。”
半晌没听见答话,陆妍伶忐忑不安地抬头,见九宴神色怔忪,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越发软软地撒起娇来,“相公,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我以后再也不胡乱说话了。”
“要是……”九宴忽然出声,“要是我不是你认识的我,你会怎么做?”
“啊?”陆妍伶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不管你曾经是什么人,你都是我的相公呀。”
她像糖一样黏在了九宴的身上,“好相公,你别生我气了,你阴沉着脸特别可怕,快笑一个,不然胭脂
真的要笑话我了。”
九宴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胭脂远远地缀在他们身后,走得稍微慢一点,就看不到人影了。
他记得关淑妃曾经跟他说起过,将来有了太子妃,凡事要多少顾着太子妃的颜面,若是连他这个夫君都
不把太子妃放在眼里,那别人就更不会尊重太子妃了。
如今他已经不是太子,而是一个农夫,但夫妻相处之道差不多,他要是现在对陆妍伶黑脸,丫鬟心里头
也会犯嘀咕的。
九宴为自己找好了借口,才哼道:“下不为例,这世上只有一个姜九宴,哪来的相像不相像之说,以后
若是我不在家,不要随意收留人,万一那人心怀不轨怎么办?”
九宴终于阴转晴,陆妍伶大大地舒了一口长气。
她再三告诫自己,以后可万万不能再试探九宴了,九宴一生气,她比九宴还难受。
管他以前是人是鬼,只要他现在是姜九宴,是她陆妍伶的相公,她便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