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熊人杰的请托,蒋相公自然对姜家格外关照。
不仅让底下人帮着清理尸体,对尸体上插着的黑色箭羽也没怎么计较。
清点尸体,包扎伤员,剿灭余匪……这一忙活,就忙到了天亮。
姜家宅内早就准备好了吃食和银两来打点官兵们。
蒋相公对此很满意,越发对姜家的事情上心了,临走之前还拍着胸脯跟陆妍伶保证,一定会将贾军师给
抓着,给姜家人一个交代。
官兵一走,陆五哥就叫人去山上把村子里的人都接回来。
这回多亏了姜家一早报信,又帮忙保护老弱病残,全村人才一点损失都没有。
大家因此都很感激陆妍伶,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众人都默默地帮着姜家修补清洗院墙,陆妍伶好生
感激,特地取出二百两银子交给村长,让村长代为发给大家。
至于在此次剿匪中死的几个人,陆妍伶更是将他们风光大葬,还厚待家人。
其余人等论功行赏,伤员也格外多给一些银子。
胭脂的家人来领尸身,听说有银子拿,高兴得跟过年似的,陆妍伶看了就闹心,便只是跟她的兄嫂说了
几句话,扬言要把胭脂的尸身留下,葬入秋河村自家的坟茔里。
丫鬟能跟主子葬在一处,这可是莫大的荣耀,胭脂的兄嫂自然无有不答应的。
反正他们有银子拿,又不用出钱给胭脂下葬,何乐而不为呢?
陆妍伶便更加厌恶胭脂兄嫂了,私底下跟二门上的赖妈妈说,以后胭脂的家人来,一律不许领到后院中
。
赖妈妈便知道定然是胭脂的家人惹恼了太太,悄悄跟当家的说了,伺候胭脂兄嫂一来,赖管事就把人给
挡在了门外,这就是后话了。
忙忙乱乱足有两三天,姜家后宅才平静下来。
自打山匪被剿灭,陆大娘和林云霜几个人就一直住在姜家的客院春熙苑。
陆大娘经此一事被吓得不轻,这几日一直卧病在床,自然不好回到自家住着。
胡大舅倒是上门来探望过,解释说那日实在是被逼无奈,他若是不来,郝老大就要把两个小孙子给杀了
。
那天晚上三牛媳妇又生了个小子,胡大舅这几日喜得面上直冒红光,上门来看了陆大娘一眼,就直奔陆
妍伶这里,竟然说是要来借点银子给儿媳妇补身子。
陆妍伶懒得搭理她,叫人随便给了他些铜板,把他给打发走了。
真正叫陆妍伶担心的是阿煊。
她没想到,阿煊的身子竟然已经亏空成了这样。
胳膊上不过是被划了一道口子,当晚阿煊就高烧不退,请了几个大夫来看,都说阿煊身子太弱了。
赭行哭诉,说阿煊去年逃出家里,一路颠沛流离,身子本来就不结实,后来照顾生病的姜草,又染上了
疫病,又加上前些日子肩膀中箭,这还没好利索呢,如今身子真是虚弱得跟纸糊的一样。
大夫说了,像阿煊这种情况,一定要少思虑,多滋补,不然她小小年纪身子就亏空成这样,以后怕有早
夭的危险。
陆妍伶这头挂着阿煊,那头又惦念着九宴,几日下来,人就瘦了一大圈。
等阿煊醒过来,睁眼看到坐在床边的陆妍伶,甚至还有一瞬间的愣怔。
“嫂嫂,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五姑娘总算是醒了。”香橼欢天喜地地道,“五姑娘要是再不醒,我家太太都要长在姑娘床前了。”
阿煊的心里划过一阵暖流。
除了她自己的几个侍女之外,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陆妍伶这般对待她。
以前在宫中生病,淑妃娘娘虽然也很关心她,却从不会像陆妍伶这般衣不解带照顾她。
她有时候很羡慕七哥哥,因为七哥哥闯了祸或者生了病,刘贵妃都会急得吃不下饭,那才是亲娘该有的
反应啊。
没想到,她一直想要的温暖,却是陆妍伶给她的。
“嫂嫂……”阿煊伸出手,抱住了陆妍伶的细腰。
她之前一直瞧不起陆妍伶的出身,觉得陆妍伶配不上做北国的皇后。
但从今日开始,阿煊决定,以后回到北国,不管谁反对,她都会一心坚持,一定要让哥哥立陆妍伶为后
。
“你醒了就好。”
陆妍伶轻轻拍了拍阿煊的肩头,总觉得今日的阿煊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阿煊按了按眼角,笑道:“我睡了几天了?怎么一醒过来,就觉得饿得很?”
赭行忙道:“姑娘都睡了两天了,太太吩咐叫炉子上温着粥,专等着姑娘要用呢。”
香雪海上下便忙碌起来。
阿煊一醒,陆妍伶也去了一桩心事,便有闲心打量阿煊的卧房。
这一打量,就叫她看出少了一个人来。
“我记得你来的时候,身边还带了个一等大丫鬟,叫姜草,是不是?怎么今儿个没看见她?”
阿煊倚在床头,淡淡地道:“我叫她跟着颜家哥哥了。”
“颜舒?”
陆妍伶面色冷峻起来,“阿煊,你实话与我说,你是不是早就认识颜舒了?颜舒是不是就是为了你们兄
妹而来?”
她早就觉得颜舒不对劲了。
雨夜直奔姜家,非要在姜家赖着等九宴回来,一见到九宴,两个人的神情都不对,还关着门在书房里密
谈了一个时辰。
陆妍伶不问,是不想逼九宴说,但这不代表她就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阿煊倒是神色如常。
她等着赭行把粥端了过来,就让赭行出去,“赭行,你亲自守着门,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
”
而后又看向香橼。
香橼便把目光投向了陆妍伶。
陆妍伶抿着唇,半晌点点头:“香橼,你也出去守着门吧。”
门一关,陆妍伶就沉下脸,道:“阿煊,你有什么话,现在能说了吧?”
阿煊端起碗,白粥的香气引得她的肚子咕噜噜一阵响。
有多久没有被这种纯粹的食物香气给吸引到呢?
怪不得哥哥会留恋这里的生活,能整日活在平淡的烟火气中,也是一种幸福和满足了。
她轻轻地笑了笑,“嫂嫂,其实,我跟哥哥不姓姜,我们姓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