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巷就在东城,这里前后五条街住着的人家都是殷实人家,虽说并非大富大贵,但普通老百姓也别想
置办得起这里的宅子。
这条铜雀巷里一共有三处宅院,里头那一户人家最大,是个三进的宅子,还带着东西跨院。
第二户人家次之,宅子只有两进,最后一进与前面两进隔开了,在后头开了个门,是另一户祝姓人家的
房子。
靠着巷子口的这户也是个二进宅院,后头那一进与第二户人家一样,都被隔开了,划给了祝姓人家。
宅子这么划分在大户人家里头很不讲究,但在这小县城里,能住进两进宅院已经算是体面人家了。
况且这两进宅院地处幽静,离着清水书院也不远,出门买菜也很方便,房屋都是修葺好的,一应家具也
都齐全,孙老安人已经很满意了。
孙家上下连主子带下人一共十几口人,两进宅院也够住了。
唯一让老安人不放心的是左右邻居。
“老安人,打听清楚了,”孙妈妈面有不屑之色,“咱们后面这进连着旁边那户后面那进被打通了,里
头住着员外祝老爷次子祝二爷的外室。”
体面人家都对外室深恶痛绝,孙老安人也不例外,她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道:“以后不与这外室来往
就是了,里头这户人家呢?”
孙妈妈顿了顿,才道:“只打听得出来,说是新近从白马县迁过来的,一个老头子领着自己的侄女过活
,姓姜。”
孙老太太一下子来了精神,“也姓姜?
这可奇了,今日一天之内竟然遇上了两户姓姜的人家。
诚哥儿正在读书,闻言就抬头问道:“祖母,姓姜很不妥当吗?”
“不是不妥当。”
孙老安人欲言又止,想了想,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反正今日闲来无事,不如就告诉小孙子吧。
“这姜姓人家原来是咱们南国的大族,名动天下的大儒姜百先就是姜家旁支的,他们嫡支在朝为官的更
是不计其数,其中那嫡支宗子更是差一点就要入内阁了,只可惜得罪了旁人,被奸人诬告,一朝身陷囹圄,
还累得全族跟着遭了殃。”
孙老安人思及往事,想到自家,不由得就落了泪。
“诚哥儿,此事说给你听,是要你记住,将来不论你是否入朝为官,都要时刻记着你身后还有一家子人
,切莫要贪图自己一时痛快,而不顾族人安危。”
诚哥儿很是困惑,“祖母的意思是倘若我将来遇到了奸人作恶,要选择明哲保身么?”
“非也,你若遇到了奸人作恶,要与奸人斗,可不仅仅只凭着一腔热血便足够了,要讲究个策略性。”
诚哥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孙老安人叹了一口气,诚哥儿还是太小了,要长成孙家的顶梁柱不知还要多久呢。
她的目光定在了孙媳妇的脸上,十几岁的姑娘家面容清秀稚嫩,修长的脖颈白皙优雅,神情专注地绣着
小孩子的肚兜,时不时地摸摸尚未隆起的肚子。
也不知道那肚子里是男是女呢。
若是个男孩,也算是为生死未卜的长孙留了个后。
若是个女孩……
孙老安人不知道怎地,脑海里忽然划过今日遇到那对小夫妻,就想到了那个叫做红杏的小丫头,忽地勾
起嘴角笑了笑,“诚哥儿,你需记住一句话,读书让人明理,也让人增智。”
她看着小孙子点头,就冲着孙妈妈淡淡地笑道:“扶我去大门外,我要亲自看着孙家的牌匾挂上去。”
既然孙家剩下了他们这几个老弱,那她就要孙家在这小镇子上重新立足,重新兴旺。
红篆领着坠儿匆匆进了铜雀巷,正瞧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领着一个年轻的小娘子并一个男孩立在大
门外,看着两个小厮挂牌匾。
那牌匾上写着孙府二字,想来是新搬来的人家。
红篆没停脚,匆匆进了自家,守门的小厮是新买的,叫江河,说是小厮,其实这江河还有些拳脚功夫,
也算是个护院了。
红篆冲着江河点点头,让坠儿把采买的东西送去厨房,就往内院行来。
他们主仆在白马县落脚之后买了不少仆人,这些仆人都跟着他们来了清水县,对外宣称是姜家的员外老
爷领着侄女儿过活,倒也没人起疑心。
这姜姓的员外老爷自然是洪四海假扮的,此刻洪四海正坐在厅堂中看账本。
红篆进门来亲热地叫了一声老爷,就问五娘子去了何处。
卫煊从屏风后转出来,笑着冲红篆眨眨眼,“出去这么一会儿就想我了?一会儿便寻我,你瞧瞧你额上
的汗,快擦擦,可别着了凉。”
红篆顾不得擦汗,就先关上了门窗。
卫煊便也收起了笑容,“你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殿下!婢子今日见到一个人,从那人的背影上看,特别像太子!”
卫煊一下子愣住了,随即又急切地问道:“你可看真切了?”
“婢子看得真真的!”
红篆猛点头,“虽然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太子殿下了,但婢子不知为何,就是觉得那个人的背影特别像
太子殿下,但那个人身边有别人,婢子不好贸然相认,只好回来告知殿下。”
“你可记清楚了那人在何处落脚?”
红篆摇摇头,“虽不知他现在在何处落脚,但他与那秋河村的陆娘子看着十分亲密。”
卫煊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秋河村的陆娘子是谁。
她不免兴奋地拍了拍手,“这可真是缘分了!我当初就说要想去秋河村看看的,那秋河村四周的地形图
我看过了,正好背靠深山密林,我要是兄长,想要隐匿身份,选择在密林中藏身是最好不过的了。”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人都为这个消息而兴奋。
洪四海却难得地保持了清醒,“殿下先莫要急着下定论,这事不着急,等过几日老奴先去秋河村看看,
倘若真是太子殿下,那自然皆大欢喜,倘若是个陷阱,殿下也不至于中了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