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硬着头皮道:“是、是婢子没想到这一层……”
陆妍伶也赧然地笑了笑。
不仅仅是胭脂没有想到,她这个做当家主母的也没有想到这一层啊。
许妈妈曾经多次嘱咐过她,千万不要耽于小细节,以免误了大事。
就比方陆大娘这件事情。
她既然做到了明面上孝顺陆大娘,那就应该把这个样子装到底,一些不触及她底线的事情,就睁一只眼
闭一只眼。
以现在陆妍伶和酒宴的家底,别说陆大娘想吃一只水晶肘子了,就是给她吃一百只,也不会把姜家吃穷
了。
她又何苦为了一只水晶肘子较真,叫陆大娘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呢?
胭脂从小在场院长大,在白家待了几天就跟陆妍伶来姜家了,肯定也不会有想到这种事情的觉悟。
陆妍伶忽地想起来,香橼倒是隐隐约约提过一句,被她不耐烦地打断了,香橼就再也没有提醒她了。
看来大家子还是会有大家子的那一套规矩,这种歪歪绕绕的事情看得特别清楚,往往顺着线头抽丝剥茧
,就把一团乱麻给整理好了。
她以后得虚心跟许妈妈学习了,争取尽快做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陆妍伶的腰板不由自主地就挺直了,脸上神情也认真多了。
阿煊冷眼瞧着,嘴角不由绽开了温和的笑容。
做嫂嫂,陆妍伶是很合格的。
但是想要做她卫煊的嫂嫂,那还差得远呢。
必得从现在开始,就好好教教她怎么驭下,将来才能在深宫中好好活下去。
阿煊嘴角笑容一收,淡淡地道:“当时没想到这一层,若是后头及时地补救,倒也不会造成现在这个局
面。”
“方才用饭的时候,赖家的过来说,亲家老太太和舅太太来了,嫂嫂的脸色可不大好看,你身为嫂嫂的
一等大丫鬟,难道这个也没有看出来吗?”
胭脂傻乎乎地点头,“婢子看出来了。”
陆妍伶的不满表现得那样明显,除非是瞎子,否则在场众人都能看得出来。
“既然看出来了,那你就不能干坐着,要么给嫂嫂出谋划策,要么就为嫂嫂宽怀解忧,可你什么都没做
,竟然傻愣愣地站着,伺候主子给主子端茶送水的活儿,粗使婆子都能做,若是你只会干站着,等着嫂嫂被
子里没水了给她茶壶里添点水,那我劝你还是别做这个一等大丫鬟了,去做粗使丫鬟吧。”
胭脂面色涨得通红。
五姑娘这就是在当众说她这个一等大丫鬟不合格,还不如扫地的粗使婆子呢。
她咬了咬嘴唇,心中虽然气愤,却觉得五姑娘说的有道理。
干站着谁不会呀,既然做上了一等大丫鬟的位置,就要做些别人不会的事情。
阿煊又接着道:“亲家老太太的说话声都在外头响起来了,你既然知道我嫂嫂心里头不痛快,我们一家
子人又在吃饭,就应该主动去将亲家老太太给引到待客的厅堂去,等这边吃完了饭,再把她给引过来。”
胭脂眼睛一亮,对呀,她怎么没想到呢?
要是把陆大娘给引开,可不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么?
陆大娘不会粗手粗脚,弄脏了五姑娘的衣裳,也不会当着五姑娘的面儿揭太太的短,她也不会跟绿篆吵
起来……
胭脂眼神黯淡下来,都是她的厝,她该早点将陆大娘给拉出去。
“你犯的错误还不止这些呢。”
阿煊的话把走神的胭脂又拉了回来。
“亲家老太太坐在这儿,刚刚张口说不好听的话,你这个一等大丫鬟就应该立马找个由头叫人把她给请
出去,而不是等着她说出更不好听的话,做出更粗鲁的事情,下了嫂嫂的面子,嫂嫂发话了,你才动。”
“这跟粗使婆子有什么分别么?那粗使婆子也是听了嫂嫂的话,才把亲家老太太给拉出去的呀。”
胭脂脸色羞赧,“五姑娘教训的是,婢子错了。”
陆妍伶也暗暗摇头。
同是一等大丫鬟,香橼提前想到了这一层,几次三番提醒她,荔枝行动果敢,陆妍伶一个眼神扫过去,
她就立马知道要把陆大娘给拉出去,陆大娘方才在院子里骂骂咧咧,荔枝一出去,不知道说了啥,陆大娘就
立马不说话了。
只有胭脂,脑子笨,心思也粗,想不到细微处,只知道横冲直撞,一颗心倒是忠心耿耿,可一等大丫鬟
光有忠心可不成啊。
就像今天这件事情,胭脂为了维护她,还给她闯了祸呢。
要是阿煊小心眼记仇,她们姑嫂之间就埋下了一根刺。
看来得好好教教胭脂规矩了,不然的话,胭脂这个一等大丫鬟是做不长久的。
“你以为你只错了这么点地方吗?”
阿煊话音再起,陆妍伶和胭脂都吃惊地望向了阿煊。
怎么还有错?
阿煊淡笑道:“亲家老太太出去之后,我不过是白问了一句嫂嫂,你一个做丫头的竟然就指着我的鼻子
质问我,我问你,你可知道你自己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
阿煊说这话时,脸上的神色已经变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天真单纯的五姑娘,而好像变成了县衙里威严的大老爷,正在训斥手底下的衙役。
不只是胭脂气势矮了一大截,就连陆妍伶都觉得有些气短。
阿煊又瞄了陆妍伶一眼,嘴角的笑意始终淡淡的。
她转头又娇声呵斥道:“嫂嫂还没生气呢,你便急忙忙地跳了出来,知道的,是你这个丫鬟忠心耿耿,为你
家主子打抱不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你家主子有什么血海深仇,要害她呢!”
“不不不!”胭脂慌忙摇头,“不是的,五姑娘你不要乱说话,婢子跟太太没有什么仇恨!婢子对太太
是一片忠心啊!”
“又错了!”
阿煊娇喝一声,打断了胭脂的话,“主子训斥你的时候,你插什么嘴?”
她淡淡地扫过来一眼,竟然叫胭脂吓得身上都在发抖。
“我但凡是个小心眼的人,方才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会以为是嫂嫂叫你这么说的,或者嫂嫂平常对
我心中不满表露了出来,你这个一等大丫鬟看见了,就借此机会压我一头。”
胭脂慌忙摇头,刚要说话,又想起阿煊方才的呵斥,竟然硬生生把话给憋了回去。
“嫂嫂说你几句你还不服气,竟然当着主子的面,和别人吵嘴,绿篆错了,你的错也不比她少!要我说
,就应该叫你们俩跪上几个时辰,长长记性!省得以后口无遮拦,再给主子惹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