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妍伶一愣,还没等回答,胭脂就跟炮仗似的被点着了。
“五姑娘说话为啥非要尽捡着我家太太的痛处说?五姑娘没来,我家太太天天念叨着五姑娘,生怕哪一
处做得不好,惹得五姑娘不痛快,五姑娘倒好,专门教我家太太不痛快!天底下有五姑娘这样做小姑子的吗
?”
胭脂从小在场院长大,练就了一身嘴皮子功夫,说话又快又脆,两只眼珠子紧紧地瞪着阿煊,仿佛阿煊
现在敢说陆妍伶不好,她就能上去和阿煊打起来。
陆妍伶越发头疼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她还没把陆大娘闯出来的乱摊子收拾好,胭脂又捅出了一个大窟窿。
九宴曾经跟陆妍伶说起过,阿煊是一个真正的金娇玉贵长大的姑娘家,平常对她说不得一句重话。
就算那些姨娘们,想要为难阿煊,也是细声细语笑中藏暗箭,从来不会在明面上指着阿煊大声呵斥。
没想到胭脂竟然敢这么对阿煊说话。
一会儿阿煊哭起来,她该怎么办?
阿煊要是跟九宴告状,九宴会怎么看她?
九宴好不容易才把亲妹子给找回来,她这个嫂嫂的亲娘和丫鬟就接连欺负人家,说出去给谁听,谁都觉
得她是个恶嫂嫂,想要把小姑子给扫地出门。
陆妍伶叹了一口气,没办法,此时硬着头皮也要上,不然阿煊哭起来,那就是她这个做嫂嫂的罪过了。
没等陆妍伶出言安慰,绿篆先瞪着眼睛和胭脂对上了。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谁教你的规矩,竟然敢这么跟主子说话?”
绿篆一吼起来,大丫鬟的威风就全都抖起来了,唬得花厅里面的小丫头们都瑟瑟发抖,就连刚刚还闹腾
着的红福也愣住了。
胭脂回过神来,掐着腰道:“我眼里的主子只有我家太太一个人!五姑娘是小姑子,当然要敬着我家太
太,她做错了事,你这个一等大丫鬟应该规劝她才是,你倒好,站在一旁看热闹,还要我这个余味堂的一等
大丫鬟替你规劝主子!”
她特地点出自己的身份,好叫绿篆知道,她现在的身份可比绿篆高。
绿篆咬着红唇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说我家主子犯了错,我倒要问问你,我家主子犯了什么错?”
胭脂一愣,红着脸道:“五姑娘非要问我家太太从前……”
“你这小丫鬟倒有些意思。”
阿煊忽然出声,中断了两个丫鬟的吵嘴。
她拿起帕子,极其优雅地擦了擦嘴,星眸闪烁,樱唇慢启,不过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笑容,就叫满室充
满了春风。
“问一句从前就是过错么?”
阿煊冲着陆妍伶眨了眨眼睛,笑道:“你看,我嫂嫂都没生气呢,你一个做丫鬟的,倒是替主子生气了
。”
胭脂不服气地道:“那是因为我家太太大度,不想和五姑娘一般见识,若是换了别家嫂嫂,五姑娘要是
这么说话,肯定早就和五姑娘打起来了。”
“胭脂!住嘴!”
陆妍伶一黑脸,胭脂就不敢说话了。
她回头歉意地冲着阿煊笑了笑,“阿煊,你不要往心里去,胭脂这个丫头叫我惯坏了,我现在就叫她给
你赔不是,回头再叫她给你绣几条帕子赔礼。”
“哼!”绿篆充满嘲讽地冷笑,“我家主子可不用阿猫阿狗绣的帕子,谁知道她是不是心怀不满,回头
再在帕子上扎几根针,害我家主子呢!”
“绿篆,”阿煊幽幽地看了绿篆一眼。
不过只是很平常的一眼,绿篆竟然吓得立马跪下来了,“主子,婢子知错了!”
阿煊淡淡地笑了笑,“既然知错了,为何要跪我?”
绿篆立马调转方向,朝着陆妍伶磕了几个头,“太太,婢子知错了,求太太饶恕婢子!”
陆妍伶一头雾水,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
明明犯错的是胭脂呀,在陆妍伶看来,绿篆肯维护主子,为主子着想,这是一个丫鬟忠心耿耿的表现。
应该赏赐,而不应该责罚。
就像是胭脂今日顶撞了阿煊,陆妍伶事后也不准备责罚胭脂。
胭脂是一片好心好意为她,她要是责罚得太严厉,会寒了胭脂的心。
像阿煊怎么对待绿篆,陆妍伶就很是搞不懂。
这大概就是大家小姐的规矩吧。
陆妍伶笑着叫绿篆起身。
绿篆先是看了一眼阿煊,见阿煊没什么表示,才敢起身。
阿煊笑容变得更淡,她看都不看一眼绿篆,盯着面前的胭脂淡笑道:“绿篆错了,胭脂,你今日更是错
上加错!”
胭脂身子一震,竟然不敢抬起头和阿煊对视。
明明眼前的少女面上笑容如同春风,但这周身的气度就好像是庙里供奉的神女娘娘,庄严得叫人不敢高
声语。
胭脂不由自主双膝一软,竟然也像绿篆一般跪了下去。
直到双膝碰到冰冷的地面,胭脂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但现在叫她起来,反而会堕了陆妍伶的面子,胭脂只好咬牙跪在地上,仰起了脸,道:“婢子做错了什
么,还请五姑娘明示。”
阿煊点头道:“你说话还算是有几分条理性,看来你很不服气?好呀,那我就一一说给你听。”
“你是嫂嫂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许妈妈是嫂嫂的最重要的嬷嬷,今日许妈妈不在,你这个一等大丫鬟就
应该统领起一切来,将嫂嫂身边的事情打理得妥妥当当,是也不是?”
胭脂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今日许妈妈和采买的李管事去县城了,临走之前曾经叮嘱过她,要好好帮着太太做事,她也夸下了海口
,说会帮太太分忧,不叫太太烦心。
没想到,许妈妈刚走,今日就出了这么多事,等许妈妈回来,一定要骂她了。
胭脂脸上一片惨然,方才还有的精气神就如同被水浇灭了一般,消失殆尽。
阿煊微微一笑,仿若早就料到了胭脂现在的反应。
“既然你说是,那我就要一一细数你的罪状了。”
“亲家老太太说了几次了,想要吃水晶肘子,嫂嫂记不到的,你这个一等大丫鬟就要提醒嫂嫂,若是嫂
嫂不耐烦叫人给亲家老太太做,你作为一等大丫鬟,这种小事情就要自己酌情处置。”
“你要前思后想,想仔细了,若是不给亲家老太太做水晶肘子,亲家老太太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像
今日一般上门来闹腾?”
胭脂脱口而出,“会啊!”
陆大娘是个什么德行,她这些日子跟着陆妍伶进进出出,能不清楚吗?
那是个为了半块布头就能闹上大半天的人,一盘水晶肘子,足够陆大娘闹腾上一个月了。
阿煊笑了笑,“既然会,那你是不是应该提前处置了?如果你吩咐大厨房的人给亲家老太太做一盘水晶
肘子,她是不是就不会过来闹腾了?不过是一盘水晶肘子的事情,至于闹腾这么大吗?”
阿煊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了陆妍伶,“水晶肘子能费多少银两呢?咱们家现在是吃不起水晶肘子的时
候吗?”
陆妍伶心中一紧,为什么总感觉阿煊明面上是在说胭脂,实际上是在说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