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娘自然还不解气，她拎着棒槌又朝着另一人没头没脸地打去。
那人原来被铁头一石头打晕了过去，这会儿又被打醒了，见着陆大娘便立刻惨叫起来，“春花你干啥，
我是你大哥啊！”
陆大娘懵了，啥，这人是她大哥？
她扔了棒槌，蹲下去盯着那人血淋淋的脸看了半天，忽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你是大哥！那、那这个
人是谁？”
陆大娘惊疑不定地指着一旁一动不动的血人，手抖个不停。
胡大舅扭头一看，就见儿子胡五牛跟死人一样，也吓得大叫起来，“这是五牛！春花，你打死了五牛，
你打死了你亲侄子！”
原本围着的乡亲们呼啦啦地散了开去，大家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真没想到，到陆大娘家中翻箱倒柜偷银子的贼人竟然是陆大娘的大哥和侄儿，那里头的胡老太太岂不是
被自己的亲儿子和亲孙子给糟蹋了？
这对父子可真是丧尽天良的畜生呀！
“这个算什么呀，”人群中一个小媳妇儿撇了撇嘴，“我娘家妹子就是嫁到了胡家村，正月来走亲戚，
我娘家妹子说，这一家人老子不像老子，小子不像小子，见天儿地出去吃喝嫖赌，钱败光了就卖女儿卖婆娘
，我看啊，糟蹋自己的老娘和奶一点都算不上稀奇事儿。”
陆大娘已经傻了，她真是一点都没想到，自己的哥哥和侄子会到家里来偷东西，还把老娘给气病了，她
现在脑子里一片混沌，根本就听不见乡亲们在议论啥，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血肉模糊的胡五牛。
陆妍伶一连喊了她几声，才把她的魂儿给叫回来。
“伶丫头啊，”陆大娘一双眼珠子呆呆地转了转，“我把你五表哥给打死了，这可怎么好？我是不是要
被杀头了啊？”
陆妍伶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原本只是想来看个热闹，却惹上了一场麻烦。
“胭脂去看看，这人死了没。”
胭脂大着胆子凑近胡五牛，细白的小手放在胡五牛鼻尖下，等了会儿才道：“太太，这还喘着气儿呢。
”
陆妍伶松了口气，幸亏没被打死，这要真被打死了，陆大娘还不得疯了。
她最看重娘家人，倘若真的亲手打死了娘家侄子，陆大娘说不准受不住打击，一根绳子就上吊了。
“娘，你听见了没？五表哥没事儿。”
陆妍伶把陆大娘扶起来，厌恶地看了一眼胡大舅，“大舅，你们怎么回事？偷东西还偷上瘾了，这都偷
到自家人头上了，你们偷了多少银子赶紧拿出来，一会儿大夫就要来了，还要指望这银子看病呢。”
一听银子，胡大舅就来了精神。
他也不顾身上的疼痛，一个翻身做起来，紧紧地捂住了胸口。
“啥银子？我可没偷！这是你外婆给我的，是卖大妮儿的钱！跟你们家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今儿个是
来拿银子的，谁知道倒霉，出门就碰上个毛小子，还被打成这样，春花，你得赔我钱！”
陆大娘此时身上有了些力气，她靠在女儿身上，全身兀自抖个不停。
胡大舅话还没说完，陆大娘就照着他脸上啐了一口。
“我呸！你也好意思让我赔钱！大妮儿那孩子多好，就为了填补你们赌钱的窟窿，被娘给卖到窑子里去
了！那是个什么腌臜地方，你们常去的可清清楚楚的，大妮儿这么老实的孩子，一旦掉进了那种地方，还有
活路吗？”
乡亲们都炸开了锅，早起大妮儿被卖那会儿，大家伙还都不知道，原来胡大妮被她亲奶给卖到窑子里去
了，啧啧啧，这胡老太太也真够狠心的。
方才对胡老太太的同情之心就降了几分，有人甚至还奚落道：“胡家父子常去逛窑子，可别遇上自己的
亲侄女亲堂妹，到时候大被一盖，一家人凑在一铺炕上，倒也亲热。”
话说得很是粗俗难听，胡大舅却一点都不在意。
他不知羞耻地挥了挥手，道：“女儿家反正都是要嫁人的，咱们家这种情况，大妮儿嫁人又能嫁个什么
好人？不如就到窑子里，又快活又有钱花，还不用干活儿，多好的地方！大妮儿还得感谢我呢！”
“你要点脸吧！”
陆大娘怒了，捡起洗衣棒槌照着胡大舅又劈头盖脸地打下来，“你好歹也是大妮儿的大伯，咋就有脸说
这话！赶紧把银子掏出来给娘看病，不然我打死你！”
胡大舅抱头痛呼，躲也没地方躲，疼得吱哇乱叫，后来实在是挨不过去了，才把捂在胸口的一小包银子
拿了出来。
“春花，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自己家里明明有银子，却不肯拿出来给娘看病，还惦记着卖大妮儿的钱
。”
陆大娘一个眼风扫过来，胡大舅赶紧闭上眼，再也不敢啰嗦了。
“你也好意思说，就算这钱不是卖大妮儿的钱，是你自己的钱，你是娘的儿子，难道不应该拿钱出来给
娘看病吗？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你有没有好好孝顺娘一回？”
胡大舅的泼皮无赖牵动了陆大娘心里头的疙瘩，她想起去年年底闹出来的糟烂事，又指着胡大舅的鼻尖
骂道：“咱娘都跟我说了，去年要不是你和二哥逼着她，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领着你们上门闹腾的！都是你们
这些不肖子孙，把娘逼成这个样子！”
“你们现在还来我家偷东西，把我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我是看在你是我哥哥的份上，才没有报官，不然
我非要把你和五牛给送进官府里，让县老爷治你们的罪！”
胡大舅一听到官府二字，腿肚子就打转，他爬起来就要跑，可踢了胡五牛一脚，胡五牛没啥反应，他只
好期期艾艾地求陆大娘，“春花，五牛好歹也是你侄子，一会儿大夫来了，你让大夫给五牛看看吧。”
陆大娘张了张嘴，没说话。
陆妍伶就冷哼道：“外婆这病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呢，哪有余钱给胡五牛看病，我看他年轻力壮的，
被打一顿也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