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柃伊2020-10-25 10:482,988

  入夜,岳维被叫起来处理病情变化,同睡在值班室的萧隽淮也在此刻惊醒,额头有一层薄薄的汗。

  他最近总会梦到幼时着自己在唱《虫儿飞》,每一次唱毕,都会有一个女孩在他身旁笑着,眼睛里像是藏了星光,“阿隽唱的真好听!”

  六岁以前他和爷爷在小镇生活,那个女孩是隔壁院子家的孩子,她的爷爷跟自己爷爷曾经是战友,两人不知出生入死多少次,建立了非常深厚的情谊。

  可女孩的爷爷去的早,父母又都很忙,所以女孩经常会在他爷爷家里,给他作伴。

  原本他对六岁以前的事情已经记不得了,可最近却不知为何这些片段一直在他脑海里重演,这是他目前仅有的记忆碎片,女孩的样子在他的记忆里已经很模糊,名字也已回忆不起来,只记得他叫她“笙笙”,她唤他“阿隽”。

  两个小朋友最喜欢夏天,因为一到晚上就可以去院外的大树底下坐着,小笙笙很喜欢听他唱歌,尤其是《虫儿飞》,他就唱给她听,有时候唱着唱着家里养的狗狗雪球也会跑过来蹭他的裤脚。

  每一个人的幼时总是有很多天真美好不忍忘却的回忆,可这些回忆也会有中止的时候。

  那年夏,两位小朋友同以往一样在院外的大树下面,萧隽淮在唱,笙笙在听,可不知为何雪球突然狂吠不休、乱跑乱闹,蝉鸣也比平常更加猖狂,这时爷爷着急地从屋子里出来抱起笙笙牵着他就往他们的“乐园”疾走。

  刚到那儿就听到房屋轰然倒塌的声音,索性那个地方空旷没有什么高的建筑或是树木,他们那时还什么都不懂,只知道顷刻间自己居住了六年的地方夷为废墟,满目疮痍。

  两个小朋友那晚异常乖巧,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笙笙的妈妈来找她的时候,小女孩抬头问妈妈的那句话:

  妈妈,以后我们是不是没有家了呀。

  笙笙妈妈没回答,但萧隽淮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感觉到,这个已经满身是伤,衣服也脏兮兮,却不喊一声疼不掉一滴泪的妈妈,铺天盖地的悲伤。

  也许是她的眼神,也许是她抱着笙笙渐行渐远离开的孑然背影。

  就如同她得知自己丈夫殉职的消息时也不过只是红了眼眶,一句话也没有讲。

  没多久他就被在市中的爸爸接走,九月份读了小学,再也没见过那个隔壁院里的女孩儿。

  他的幼年好像就这样画上了一个句号,只是近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想起当年那个喜欢唤他“阿隽”喜欢听他唱《虫儿飞》的女孩儿。

  他就着岳维开门带进的光亮,看到挂在衣架上的白衣,怅然若失。

  记忆里的女孩儿有时会故作大人模样,那时问他长大想做什么。

  他说自己喜欢音乐,但是也不知道将来想做什么,然后把这个问题还给她。

  “你可以做歌手呀,我想做医生,像妈妈那样的好医生。”女孩儿眼睛里全是向往,她并不责怪妈妈因为医生这个职业而对她疏于照顾。

  “那我也陪你做医生好了,我不想做歌手。”他郑重认真的样子像是在承诺。

  “好哇,将来我们也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啦!”小小的女孩儿神采飞扬,天真又烂漫。

  女孩儿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现在他现在想来也还是不觉间就弯起嘴角。

  如果只是说当时年纪小,但他却依旧固执的守着那个不算承诺的承诺直到如今。

  正是下班时段,宽坦的马路上车流却停滞不前,喇叭声响成一片。

  其实乔以笙挺想知道萧隽淮关于上小学之前的记忆还有多少的,还总幻想自己再见他时可以大方地笑说一句“这些年我一直默默关注你”,如果和她猜的一样,他大概会愣一下,然后说点什么掩饰泛红耳根背后的心情。

  可是她没有。

  一定是齐天在旁边,恰巧他又记不清楚幼时的事情才让她失态的。

  没错,齐天在场才是她当时失态的主要原因。她这样宽慰自己。

  “好巧啊,乔医生。”直到她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心里“咯噔”一声,他竟然也坐公交?

  早上舅舅告诉她神外最近事有点多,所以饶是没排手术也没法和她一起回家,舅妈在麻醉科除了下值班和休息晚上七点之前都没在家过,她只得自己坐公交回家,真没想到能看到他。

  而且这人是曹操吗,怎么说到就到,乔以笙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笑,自认为很优雅地回道,“你好,曹操。”

  话音刚落,萧隽淮一个没憋住笑出声来,“乔医生刚刚在想我?”

  开玩笑,我都想你二十二年了,谁允许你现在又突然出现了?

  心中所想自然不能告诉“敌人”,乔以笙佯装淡定,“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今天我们科有个患者转去贵科了。”

  萧隽淮见状,也没有再逗乔以笙,两人沉默了几秒,他才开口,“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乔医生了,这些年我一直默默关注你,只是昨天,报纸上才能见的人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有点……猝不及防,想认识你很久了。”

  嗯?“这些年我一直默默关注你”这句话不是自己总是想给他说的吗,因为自己想要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的话而脸红心跳,感觉有点玄妙。

  一句脱口而出的“你究竟还记得多少小学以前的事”被她压制下去,“很高兴认识你”取而代之。

  回应她的却是一个哈欠。

  萧隽淮也觉得自己这个哈欠来的太不是时候,连忙解释,“凌晨两点多睡的,不好意思。”

  “哦。”我因为你一夜都没睡着,你还委屈?

  虽然心里那么想,但面对公交后排唯一一个座位,她还是让给了他,萧隽淮随意往椅背上一靠,车还没开到下一站,他就睡着了。

  她是了解外科医生的工作性质的,常常值了一天的班之后还会有手术,站二三十个小时不合眼也不是稀罕事,这要搁平常人还能放松放松,甚至打会儿盹,但他们不行,高精密度的工作不允许。

  要问起他有多久没在凌晨之前睡过觉了,那肯定很遥远了。

  他真的很累吧,眼下有些重的青色,微微皱着的眉,整个人的状态也很疲惫,许是她的注目礼太过隆重,浅眠的他舔了下发干的嘴唇,是谁说过,医生脱了白大褂,比病人还像病人。

  因为工作原因萧隽淮睡眠一直很浅,公交报站到他要将要下车的前一站他便转醒了,睁眼又打了一个哈欠,抬头看着乔以笙,“我下站就要下了,你坐吧。”

  但说完也没起。

  乔以笙不咸不淡地继续盯着萧隽淮看,也不说话,后者就任由她盯着,不一会儿便笑出声来,“乔医生是想洞察出我在想什么吗?”

  “是啊。”乔以笙坦然,不过她却没有在萧隽淮脸上看出一丝惊讶。

  难不成他遇到的女孩子都那么诚实?

  “我在想我一会儿吃什么。”见乔以笙终于笑了,萧隽淮顿了一下,“还有,乔医生是个有趣又坦诚的女孩。”

  怎么回事,他不就说句实话吗,有什么好害羞的。

  虽然这么想,但耳根还是诚实的红了。

  “走吧,下车了。”萧隽淮清澈的声音再次响起,乔以笙才意识到,该下车了。

  两人并排走着,乔以笙发现萧隽淮嘴角依然上翘着,看不全他眼中的情绪她只得加快步伐走到他前面,然后转身,猝不及防的撞进一双温柔含笑的瞳孔,她有些好奇,“你好像很喜欢笑?”

  闻言,萧隽淮也没有遮掩,“大概是因为今天比较开心吧,不过乔医生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也是这站下车吗?”

  你开什么心你开心。

  也是,他怎么知道的?

  不对,他怎么还跟自己一站下,舅舅提过,他家好像是反方向吧?

  见乔以笙陷入沉思,萧隽淮也不打断,就耐心的等她想,然后顺便充当一下她的“导盲犬”:她思考的时候习惯眼睛盯着下方看。

  突然,乔以笙再次看向萧隽淮,“你是来我这儿拿东西的吧。”

  舅舅也真是的,来人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看来,他大概已经知道自己是他主任的外甥女了,不过舅舅好像,并没有向他提他们小时候认识。

  有点失望呢。

  “聪明。”萧隽淮不吝赞赏。

  两人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到家了,拿到东西萧隽淮道谢,说不久留了。

  乔以笙格外耿直,“晚饭也不能吃太晚,并没想让你久留。”

  “……”

  萧隽淮倒也没生气,大方地挥挥手就离开了,走到楼梯拐角就听到门“砰”的一声关上了,继而低笑一声,耸了耸肩。

  关上门乔以笙就坐到沙发上,回想着刚刚萧隽淮临走前自己说的那句话的语气,颇有巴不得他快点走的意味,但话中真假几分,也只有她自己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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