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郁如。”牧忆堇不动声色地说出了三个字。
“你知道?”喻晚荷惊讶过后,说道,“没错,就是她,现今的如妃。她与启轩王爷是青梅竹马,本来她也是要嫁给王爷的,只是先皇会错了意,误将她赐婚给了皇上。王爷却不能忘记她,所以一直都是只收妾,没有立妃。”
“你不会那么好说话吧?以前你可是对我冷冷淡淡的,今天为何说了这么多?”喝了口茶,牧忆堇问道。
“你是个聪明的女子,至少我败在了你的手里。如果我没有入宫,你不是我的敌人,我们或许是好朋友。”喻晚荷笑了,可是世上没有如果。
证实了自己想证实的东西,牧忆堇也不多作逗留,带着春念又回了寒烟宫。冷宫中,又是一片凄凉。
“纯儿姐姐。”宁彩云飞扑过来,牧忆堇如往常一般伸出手臂接住了她。
“怎么有空过来?”牧忆堇轻轻拍掉宁彩云衣服上沾着的泥土,问道。
“彩云想姐姐了嘛,难道姐姐不想见彩云,呜呜呜……”宁彩云赌气地将身子一转,背对着牧忆堇便哭开了。
看见宁彩云肩膀一耸一耸的,牧忆堇不禁乐了,这丫头,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可爱。牧忆堇从身后抱了抱她,安慰道:“好啦好啦,别笑了,再笑下去脸就要抽筋了。”
宁彩云抬起那张灿烂的笑脸,无害地眨眨眼睛,说道:“姐姐啊,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在哭啊?”
“哪有你这样哭得?小家伙,说谎可不是好孩子哦。”牧忆堇看见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心就像是被针扎一样的难受。她才多大,上天竟然让她忍受一辈子不可以见到一切,这太残忍。
宁彩云靠在牧忆堇身上,百无聊赖地说道:“姐姐,海嫣最近老是心不在焉的,我都没法子了。姐姐可以让她开心起来吗?”
牧忆堇知道,宁彩云口中的海嫣是她的贴身侍女,叫瑶海嫣,是宁彩云的爹收下的一个孤女,一直在宁彩云身边照顾着她,而宁彩云也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姐姐一样看待。
“海嫣?她怎么了?”
“彩云郡主,该回府了。”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就见一名粉衣女子毕恭毕敬地走了过来,看到宁彩云身边站着的牧忆堇,不慌不忙地说道,“堇妃娘娘吉祥。”
牧忆堇并不觉得这个女子有何过人之处,除了她的眼睛,因为她一双朗若明星的大眼在黑暗中炯炯发光,似星辰一样夺目,羡煞旁人。她的容貌或许会让人遗忘,但她的那双眼睛却不会让人忘记。她的眼睛不像其他人的,充满了浑浊,而是清澈,如水一般的清澈。
“海嫣,彩云说你最近心情不怎么好哦。”牧忆堇淡淡地说着,似乎是不经意的。
“劳烦堇妃娘娘关心了,海嫣无碍。”抬起头,牧忆堇不期然地见到了她眼里的那一抹幽怨。
幽怨吗?宁彩云是为了她好……
“既然这样,彩云,跟着海嫣回去吧。”牧忆堇不想多说什么,毕竟这不是她该管的事情,摸了摸宁彩云的头发,好像看见了她的尴尬。
“那纯儿姐姐好好休息,奶奶很担心你呢。”宁彩云如花一笑,柔柔地说道。
她知道,她知道沈均儿在担心自己,可她能做什么?她只能让她慢慢淡忘这一切罢了,毕竟,她会比她先离开的……
讽刺地笑,牧忆堇,你到底还要痛多久?
炎炎的烈日,在空中高悬着。红光霎眼,惹得牧忆堇不禁眯起了眼睛。身旁站着的尉迟睿城也是一脸的严肃。数了数日子,距喻晚荷被打入冷宫已经有了半个多月。这期间,除了喻沧年上奏过一次,说自己的女儿不孝,自己没有教好女儿以外,就再无动静了。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但这种情况下越是平静,危险也越近了。
“朝郁如的事情你知道了?”尉迟睿城问。
沉默许久后突然听到他的声音,牧忆堇不禁一怔,想了想,回答道:“嗯,上次去探望晚荷的时候,她就告诉我了。”你也知道,所以没必要再告诉你。后面半句话牧忆堇没有说出口,因为她隐隐感觉到,尉迟睿城是明白她的意思的,即使她没有说出口。
尉迟睿城一把拉过牧忆堇,挽住了她的腰,微蹙着眉,说道:“他们的行动快开始了。”
“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牧忆堇自然地将手抚上了尉迟睿城的眉,看似平常的动作让两个人都愣了,脸上皆是一抹红色。
“结束了你还是要走吗?”尉迟睿城放开手,问道。
“嗯,这里不属于我,我也不适合在这儿。”牧忆堇终究是吐露了心声。
这些日子以来尉迟睿城做的,她不是不知道,而是故意不去看,不去想。她知道自己不会沦陷下去,但自己总归是女人,这样的氛围还是有些危险。
“是要去找皇姐吗?我可以派人的……”尉迟睿城的声音渐低,兴许是底气不足吧。
因为那个“我”字,牧忆堇有些离神,后面的话也没有听见。回过神来的时候又去细细想着那句声音渐低的话,他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更何况是自己呢?无奈地一笑,抬起头继续看着远处将升的朝阳。这些日子以来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先是放出消息,尉迟睿城沉迷美色,而后又是断断续续地开始推脱上朝,直到现在连续四日没有理会朝政。
“皇兄,御林军今日有些不大对劲。”尉迟告哲踏入寒烟宫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脸上倒是没有过多的担忧。
听到此言,几人相望了一眼,竟然带着些笑意,一切就快结束了。
“不需要等了,直接抓人吧,否则还是会有死伤的。”牧忆堇淡淡说着,“先下手为强,这是真理。”
尉迟睿城朝着尉迟告哲点了一下头,传来的默契尉迟告哲早已明了,笑着退了出去。他今天破天荒地没有穿上红色,一身藏青色的长袍洗去了他的邪魅,却又增添了一份挺拔。这样的男子,果然是穿什么都好看啊。牧忆堇无奈地摇摇头,那相貌,真是连女人都自愧不如。
尉迟告哲骑上自己的马,带着自己身边的一批手下快速来到了尉迟启轩的府邸,府前的侍卫面面相觑,才终于有人想起进入禀报,却已经晚了。尉迟告哲一声令下,身边的人立刻包围了府宅,大批的侍卫进入府邸捉拿尉迟启轩。在马上的尉迟告哲心里不禁一阵酸涩,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一个女人,一个皇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看着侍卫将尉迟启轩押了出来,看着尉迟启轩脸上的淡然,尉迟告哲也只是一笑而过。还能再说什么呢?手一挥,府内的人三三两两被带了出来,最后一张封条贴在了上面。前一刻还鸟语花香的府邸,后一刻就已经死气沉沉了。最后留恋似的看了一眼,尉迟告哲下了令,回皇宫。
而皇宫之内,寒烟宫的主座上,尉迟睿城担忧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真的要放开手了吗?
“你能去哪儿呢?当初是皇姐,所以你才没有流落街头吧?”尉迟睿城的眼中闪过一片光,带着些惊喜的口气问着。
牧忆堇唇边勾起一抹笑,真是不明白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认为他是一个不可亲近的人。其实,他的内心充满着孤独,看遍了皇宫内的勾心斗角,他也累了,可他却没有办法离开,没有办法放手。他不得不在这儿,陪着自己的妃子重演一幕幕。这等的心境,恐怕是凄凉的吧。
撇开了对尉迟睿城的同情,刻意地忽略他眼中的光芒,牧忆堇笑了一下,回答道:“你应该知道,我还有一个名字,安浅纯。”
尉迟睿城还是愣住了,他的确想过她就是四年前失踪的安府大小姐安浅纯,但他从未想过她会这样和他坦白。而此刻,刚步入寒烟宫的尉迟告哲也听到了这一场经典的对白。安浅纯,这个名字如此的熟悉。
“你说你叫什么!”尉迟告哲上前抓住了牧忆堇的双臂,眼中的震惊不言而喻。
“我说,我叫安浅纯。有问题吗?”牧忆堇一挑眉,问道。
“安浅纯……”尉迟告哲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良久才抬起头来,问了一句,“还记得吗?你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那年,春节的时候,在安府的后院。”
无数个镜头在脑海中闪过,那一年……是他!牧忆堇猛然抬头,是啊,在皇宫里初次见到尉迟告哲的时候,她不也是正好撞到了他吗?和那个时候是一样的,难怪她会觉得那一幕如此熟悉,原来是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看见牧忆堇眼中的诧异,尉迟告哲笑了,问道:“想起来了?”
眼中竟然带着欣喜,是欣喜……牧忆堇早知道,他不是那么“轻浮”的人,他只是在拼命掩藏自己的那一份睿智。如果让他坐在今天尉迟睿城所坐的位置上,说不定他能做得比他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