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一个有些愤怒的声音传过来。尉迟睿城瞪着那双禁锢着牧忆堇肩膀的手,眼中简直快要冒火了。
“呵……”尉迟告哲干笑着松开了手,对于尉迟睿城,他的心里永远都是尊敬的,就像是对待他的母亲一样,因为从小他便失去了母爱,是尉迟睿城将他从失落中解救了出来。
“那个,事情怎么样了?”牧忆堇一句话,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嗯,四皇弟现在在天牢里。”尉迟告哲说的很平淡,就像是说一个陌生人的事情一样,“如妃的事……”
“这件事和她无关吧?”牧忆堇瞪了尉迟告哲一眼,责怪他的多话。虽然尉迟启轩如今已经光荣入狱,但牧忆堇心中却更加不安,更加忐忑,看了看眼前的两人,她还是忍不住道,“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容易了吗?好像,有些过于简单了吗?没有死伤,没有任何挫折,一切都结束了。太过平静了……”
还未回答,尉迟睿城看见了牧忆堇的眉又开始皱了,不是担心某种事情的思虑,而是痛苦。看清了那一层含义,尉迟睿城不禁扶住了那抹身影,问道:“堇儿,你怎么了?”
堇儿,他还真是越叫越顺口了。牧忆堇无奈地一笑,说道:“还是老样子,此毒无解。不过你也该履行承诺了,放我离开。”
这是他们二人的约定,本是无人知晓的。尉迟告哲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仍是开口问道:“皇兄,你……”
“这是朕的承诺。”尉迟睿城松开了手,转身走到桌前,踌躇了许久,才缓缓道,“明日,全天下就会知道,堇妃病逝。”
淡淡的话,却藏尽了辛酸。牧忆堇只是换了一身清淡的服饰,因为她没有必要带走任何东西,没有一样是属于她的。那盆蓝瑞交给了春念,毕竟春念是了解蓝瑞的人之一。没有与沈均儿道别,牧忆堇怕自己会狠不下心离开,因为那样的女子,实在是让人心疼。在后宫的大好年华,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一种讽刺吧?即便长得再美又如何?她只能在宫中对着外面的世界望眼欲穿……
次日,御苠王朝内纷纷扬扬,堇妃,病逝……这个消息的真假,除了尉迟睿城和尉迟告哲,以及亲自送牧忆堇出宫的苏银城外,无人再知。人们都说,太后大病了一场,痊愈以后也只是日日望着一种名叫蓝瑞的花出神。人们都说,堇妃身边唤作春念的宫女爬上了龙床,成了宫中最受欢迎的后妃,虽然不比堇妃,日日受宠。人们都说,彩云郡主日日留于皇宫,陪伴太后左右。
另一边,安澜王朝,两道目光追随着那片土地,独自伤神。
看着越来越远的皇宫,牧忆堇心中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出来了。等了这么久,即使是她生病了,尉迟木槿也没有回去再看一眼。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已不在人世,二是她住的地方隔绝外界,就像“桃花源”一般,她无法得知这些消息。不管是哪一种情况,牧忆堇深知,她继续在皇宫内等着也不会等到心中的那个人了,那么,只能靠她自己去寻找了吧。
站在门前,看着龙飞凤舞的“安府”,心中有些泰然。兜兜转转,终归还是回到了这里呵。牧忆堇回首对着苏银城点了点头以示感谢,看到他的背影逐渐缩小,牧忆堇才有了些勇气,向前走了几步,轻轻扣了扣门。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从这儿路过,却从没想过还会再入这里。这儿是她心中的痛,却也是她的积蓄。
一名家丁开了门,看了看门口的牧忆堇,问道:“不知小姐有何事?”
“请将此物交给安丞相,说是故人来访。”牧忆堇取下脖子上的玉佩,递到了来人手上,静静等待着。
家丁看了看手上的好玉,也猜测起了牧忆堇的身份。道了声“小姐请稍后”,便匆匆关上门去禀报了。人总是这样吧,在权益面前总是不能放开的。
只是片刻,门大开,管家走出来看了看牧忆堇,尊敬地说道:“小姐里面请。”
跟着管家进入安府,牧忆堇并没有生涩,也没有像初次到来的人那样四处打量,使得管家心里直犯嘀咕。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谁会想到,四年前“葬身火海”的大小姐会回来呢?而且,女大十八变,现在的牧忆堇已经不似四年前那个小丫头了,虽然她是官飘香的女儿,但却没有任何地方与她相似……
走进大厅,两个身影印入了眼帘,一女子,一男子。安煜看着到来的牧忆堇,心头一惊,他终于知道,为何那日在御花园里,松聆籁会有那样的反映了。
“你们下去吧。”松聆籁说道,仔细听起来,声音里竟然带着颤抖。
待到所有的人都撤了下去,安煜再也忍耐不住心里的那份疑惑,站起身立刻来到牧忆堇面前,问道:“堇妃娘娘,这玉佩你是从何而来?而且,皇上诏告天下,说您已经……”
“这玉佩是我的。”牧忆堇接过玉佩,轻轻打断了安煜的话,不顾他们眼里的惊讶,继续说道。“我从未说过,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安浅纯。皇上所言只是为了放开我而已,因为我不适合皇宫。”回过身,牧忆堇淡淡说道:“当今世上不再有什么堇妃,有的只是一个叫牧忆堇的女子。”
牧忆堇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并不高,所有的人都只是从“牧姑姑”开始传扬起牧忆堇,而后便是“堇妃”,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并算不上多,因此她也不用担心会被别人认出来。
“浅纯……你真的是浅纯吗?”安煜的手颤抖着,泪滑过了脸颊。
四年前的那场火灾,天知道他有多痛苦,他好不容易给了安浅纯一份温暖,却没想到这么快,他这个女儿就离开了他。如今,她又回来了,只是,脸上的那份冷漠却让他有些心疼。
松聆籁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知道,要来的还是会来,躲也没有用。躲避着牧忆堇紧随的目光,松聆籁强装镇定,寒暄道:“浅纯,既然回来了,那大娘给你安排住处去。”
“不用了。”牧忆堇拉住了松聆籁的手,她不应该怪她的,不是吗?她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一个事实,不是吗?
看着松聆籁的惊讶,牧忆堇松开了手,说道:“不知爹和大娘是否是时间听浅纯讲述一个过往的故事呢?”
松聆籁咬了咬唇,笑道:“纯儿,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火是我放的。”
一语既出,不仅是站在屋内的安煜,就连刚进来的安思浅也是一愣。
“娘,你在说什么?”安思浅一把抓住松聆籁的手,质问道。
因为那一句“纯儿”,因为那一句“火是我放的”,他不相信,自己的娘为何会做出这种事情。眼光扫到牧忆堇身上,安思浅心下有些欣喜,莫非安浅纯真的没有死?
“大娘,我不是要说这个。”牧忆堇淡淡说道,“大娘,不论你信不信,其实,那天的火你不放,娘也会亲自动手的。只不过,那把火多要了一个安浅纯的命罢了。”看到众人诧异的目光,牧忆堇继续说道:“我并不是爹的亲生骨肉……”
“什么?”安煜惊叫一声,手扶住了桌子,眼中紧接着闪过的,只有愤怒。
牧忆堇知道安煜是误会了,匆匆忙忙说道:“我也不是娘的亲生女儿。”安煜的脸上又换上了震惊,短短的时间里,自己的女儿让自己的心承受了多大的打击?看到众人的不信任,牧忆堇只好全盘托出:“这些都是娘在临终前告诉我的……那一年大雪,娘与爹爹走散以后一直在一户农家住着,直至生下了真正的安小姐,只是还未满一月,她便夭折了。而娘也是在埋葬她的时候遇到了被遗弃的我,她将我带回家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抚养,而这块玉佩,就是那个时候陪伴着我的。后来,爹爹找到了娘,并且把娘接了回来。可是娘却很担心,娘看着我一点点长大,害怕爹爹对我疼爱,因为娘觉得若是爹爹有一天知道,我不是您的女儿,一定会难过。所以她干脆装作是嫉妒大娘,与大娘决裂,带着我进入了小院。娘那时起,身体便开始变得虚弱不堪,娘怕,怕她有一天离开了,我会想念她,所以故意对我冷眼相向……”
牧忆堇复述着官飘香在临终前的话,眼泪不觉得流了下来,虽然她知道自己早就没有了情,早就放下了这段悲伤,可是等到揭开伤疤的时候,还是会很疼,很疼……
“都是我害了娘。”牧忆堇忍不住抽泣,蹲在了地上,责怪着自己,“都是我自大,以为是爹爹不要我了,所以才想着出风头。都是我的错,不然娘就不会更加担心有一天我的身份会被拆穿,不然娘的身体就不会变的更加虚弱,不然娘就不会想到自焚……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