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围猎场回去后,徐娇娇在家中养了一个月。五哥获皇上特赦回京,此前在采石场受了些苦,眼下也在家养伤。
李元祺骨折后,消停了不少。
九哥哥入宫当了六殿下的伴读,常不在家,休沐时也难见踪影。
临近重阳,太后娘娘办了场赏菊宴,作为太后心头好的徐娇娇当然在受邀之列。
黄花紫菊傍篱落,摘菊泛酒爱芳新。
御花园中,秋菊如锦,或细腻如丝,或柔软似风,红的黄的紫的白的,各有形态,婀娜多姿。
摘星殿里的李元祺听到徐娇娇进宫的消息后,立马吩咐小安子将东西准备好,迫不及待地往御花园走。
他想见她,想见的要疯掉了!
当他走到御花园,看到凉亭中与人谈笑风生的徐娇娇后,脚步却突然停,想起她说自己是皇后,还说不喜欢他,更不愿承认轻薄过他……这没心肝的蠢女人。
“殿下?”跟在后面的小安子踌躇地上前提醒。
他看了看小安子拎着的食盒后,终于下定决心迈进御花园。
徐娇娇和五公主正谈到她在鸣鼓宴上的那番精彩吃喝表演,五公主被逗的哈哈大笑,看到李元祺走过来,立马收了笑容。
李元祺大摇大摆地坐在徐娇娇对面,对身后的小安子使了个眼色。
小安子恭敬地走上前,将食盒里的五盘糕点小心地拿出来,放在众人面前的石桌上。
“这是六殿下特意从江南寻的厨子做的秋丰糕,各位主子,请尝尝看。”
“秋丰糕?”徐娇娇眼睛一亮,立马俯身凑近了些。
秋丰糕,是用秋天里的橘子,柿子,还有菱角,山栗,莲子为主材,制作的五种独特口味和造型的小吃。因着制作过程复杂,保存时间短,而且每一种口味都有其独特的秘方,只有在江南的一些地方能吃到。
徐娇娇也是前几日在茶楼听书的时候,偶然听到,因着需要五位厨子才能做出正宗的秋丰糕,所以普通人想吃到整套的秋丰糕那是难上加难。
“你先尝尝看。”李元琪一边摆弄着手里的鞭子,一边装作不经意地开口。
在徐娇娇准备拿起一块尝尝的时候,他却突然伸手挡在那些糕点上面,加重语气强调说:“丑话说在前头,小爷这糕点可不是白吃的。”
徐娇娇警觉地立马将手收回来。
“你们吃可以,但吃完后,要告诉小爷,哪种好吃,哪种不好吃?”
五公主提防地握住身旁徐娇娇的手,小声说:“有古怪,咱都别吃。”
见众人都停了吃的念头,李元祺眉头一皱,满脸嫌弃道:“怎么,怕小爷在这糕点里下毒?下个月是太子殿下的生辰,这秋丰糕是小爷特意为贺礼准备的。小爷向来不喜甜食,你们帮小爷试试看,谁选的让太子殿下满意,小爷重重有赏!”
听到这里,众人稍稍放下心,徐娇娇拿起一块透明的鲈鱼造型的糕点放进嘴里仔细品味:“这是用菱角粉做的,里面应该还添加了莲子粉,桂花蜜,如秋日清晨盛开的桂花,淡雅清香。”
五公主听完,正打算也拿一块尝尝,被李元祺挡开:“小爷就一双耳朵,一个个来。”
徐娇娇无语,陆续拿起黄金树造型的糕点,刚一入口,酥脆的外皮“咔嚓”一声裂开,她惊喜地品评说:“有馥郁的橘子香味混合着奶香的甜润,如同沐浴在秋日暖阳下,温暖又满足。”
她喝了口茶,冲淡上一个糕点的味道后,又继续拿起红色火焰造型的糕点,“糕体软糯,里面藏着细腻绵密的柿子果肉,惊艳!”
至于棕色群山造型的糕点,她这样评价:“将山栗和榛子混合,每一口都散发着特有的醇厚,仿佛漫步在秋日的山林。”
而绿色如意糕点,她又这样说:“恰似一阵清凉的秋风拂过心间,让人忍不住感谢天地的馈赠。”
“这秋丰糕果真名不虚传,臣女今日一饱口福,多谢六殿下。”徐娇娇心满意足地回味。
“哪种好吃?”李元祺问。
“臣女觉得,都好吃,太子殿下肯定都会喜欢。”
“凡事都有个高低优劣,你必须选一个最好的?”李元祺固执地要求。
徐娇娇无奈地想了想,指着绿色如意说,“若只能选一种,那便是这个吧。”
“理由?”
“因为六殿下要送太子殿下当生辰贺礼,如意的寓意好,味道也没那么甜,太子殿下应当会喜欢。”
李元祺听后,淡淡地对身旁的小安子吩咐:“去把做其余四道点心的厨子都杀了吧。”
“是,殿下。”小安子恭敬地应着。
“等一下!”徐娇娇紧张地叫住小安子,不可思议地看向李元琪问:“六殿下此举是何意?”
李元琪无所谓地摆弄着手里的鞭子:“既然最后决定送太子殿下是绿色如意的糕点,那其他的糕点就不需要做,小爷的摘星殿从不养没用的闲人。”
“殿下可以放他们出宫的啊。”
李元琪啪地一下甩出鞭子,重重抽打在石桌上,桌面立刻就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痕,“小爷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过问!”
说罢,他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凉亭。
小安子将桌上没吃完的糕点急匆匆收进食盒后,也紧跟着离开。
徐娇娇担心那些厨子的生死,打算追上去,五公主拦住她:“别去自讨苦吃。”
她不懂,围猎时她意外轻薄了他,他非但没恼羞成怒地报复她,反而帮她隐瞒了两人坠崖的事。所以,她觉得李元祺也是挺仗义的,而且是个心怀坦荡的君子。可怎么短短一个月时间,他又变得像传说中那样“凶残暴戾,嗜杀成性”呢?
她心里满是疑惑,于是安慰五公主说:“臣女再去试试。”
五公主见拦不住徐娇娇,只能放她去试试。再怎么说,今日也是太后娘娘办的赏菊宴,小魔头不会胆大到在太后娘娘的眼皮子底下欺负徐娇娇。
徐娇娇快步追着,急切地喊:“六殿下,请留步!”
李元琪像是没听见一般,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到一处无人的假山旁,他才突然停下来。
“六殿下。”徐娇娇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恳切地问:“可否再考虑考虑臣女刚才的建议?放那四个厨子出宫吧。”
李元琪安静地看了徐娇娇须臾后,忽然坏笑起来:“你这女人,真是蠢得厉害!”
徐娇娇一头雾水。
“刚才如果小爷不那样说,又怎能引你追上来?”
在外人眼中,他和徐娇娇是不熟的关系,为了能有个可以单独跟她说话的机会,才不得不弄出刚才那场戏。
他答应了要帮徐娇娇掩饰坠崖的事,就不能让人看出任何端倪。
徐娇娇愣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六殿下,你诓骗臣女!”
李元琪眼中的笑意更甚,对小安子使了个眼色。
小安子将手中的食盒递到徐娇娇面前。
“这是小爷特意让厨子为你做的,她们谁也不配吃。这里剩下的,你带回去吃。过几天,小爷再给你做几份送到府上。”
“殿下怎知道臣女近日想吃这个?”徐娇娇很好奇。
“小爷我能掐会算。”他才不会让她知道,虽然他因为骨折行动不便,没办法出宫去见她,却关注着她的一切。
“这个还你。”李元祺从怀里将他珍藏了月余的帕子拿出来,递到她面前,“小爷从不欠人情,这秋丰糕就当是你那日救了小爷的回礼。”
当初在岩洞里,她用这块帕子包扎了他受伤的手腕,获救后他亲自将帕子洗干净小心地藏在怀里,今日终于寻到机会亲手还给她。
徐娇娇匆忙收下帕子,踌躇了片刻,问出心里藏了许久的疑惑:“臣女可否问殿下一个问题?”
李元琪有些意外地点点头。
“刘宝珠的死,是否与殿下有关?”
她至今都对刘宝珠的死心怀内疚,想知道谁是凶手。
李元祺眼中的笑意瞬间消散,他沉下脸来,不悦地问:“在你眼里,小爷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只有杀了刘宝珠,殿下承诺替臣女保密一事,才能真正万无一失,不是吗?”
李元祺自嘲地冷笑一声,不甘又决绝地开口:“徐娇娇,你听好,小爷做过的跟你有关,但外人不知的事,只有三件:一是派人砍了赵欣蕊的手指,二是派人对围猎的赛马下毒,三是让人散播刘宝珠私会情郎,意外撞上黑衣人被灭了口的谣言!若你觉得刘宝珠的死也是小爷干的,那便记在小爷头上好了!反正小爷被你厌恶的事,也不差这一件!”
说完,他就后退一步,失望地转身离开。
徐娇娇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殿下为何要这样做?”
李元祺在心里冷笑。他倒是也想问问自己,为何要做这样的傻事!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因为走的又急又怒,刚走出徐娇娇的视线范围,他就忽然向前栽倒,刚刚好转的左脚,以一个扭曲的角度用力向前迈去,咔一声,骨裂的声音让人心惊。
“殿下——!”小安子惊呼地跑上来,
李元祺痛得冷汗淋漓,却强忍着没有发声,扶着小安子的肩膀让他不许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