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娇娇立马收了眼泪,因为收的太急,竟打起哭嗝。
既然哭也哭不得,逃也逃不掉,徐娇娇只能硬着头皮说出最后一句:“臣女知道凶手藏在何处。”
不多不少,刚好十个字。
“你撒谎!明明你就是凶手!六殿下切莫轻信她的胡言乱语。”赵欣蕊担心事态有变,生怕六殿下动摇。
“小爷我做事,还容不得旁人置喙!”李元祺冷冷斜睨向赵欣蕊,吓得她立马收声。
“臣女愿带六殿下去找出凶手。”徐娇娇急忙开口。
她只有跳出当下的困境,才能为自己寻得一线生机。
徐娇娇直直地看向李元祺,眼神中满是恳求,那目光仿佛带着钩子,试图勾住对方的一丝信任。
上辈子加这辈子,活了两世的徐娇娇从未像此刻这般,演得如此情真意切。
李元祺思考片刻,手一抖将鞭子收回手中。
重获自由的徐娇娇来不及喘口气,就被六殿下身边的小安子催促着,让她带众人去找凶手。
可惜她哪里知道谁是凶手,又哪里知道凶手在何处啊?
要是太后娘娘在场就好了。
对啊,去慈宁宫!整个后宫,只有太后娘娘会无论对错地保护她。
徐娇娇深吸了一口气,示意众人随她向着慈宁宫的方向而去。
一炷香的时间后,眼看慈宁宫的大门近在咫尺,李元祺突然叫停:“慢着。”
徐娇娇心里一咯噔,面上仍假装镇定:“六殿下有何吩咐?”
“你,过来。”李元祺冲徐娇娇勾勾手指。
徐娇娇深知若是回去了,怕是再难逃走,于是转身同时假装扭到脚,跌倒在地。
“六殿下,臣女的脚扭伤了。”徐娇娇低下头,表情装作很痛的样子,捂着脚踝。
李元祺冷哼一声。
拙劣的苦肉计!当小爷是那等好骗的?
他信步走上来,捏起徐娇娇的下巴,沉声道:“忘了告诉你,上一个敢骗小爷的,被小爷剥皮抽骨,点了灯笼。想不想看看?”
徐娇娇一害怕又打了嗝,鼻子一酸,眼眶立马又红红的。
“不许哭!”李元祺心烦地冷声命令。
以往那些被他训斥的女人,在他面前哭过一次没用后,就没人敢再哭。
她倒真不怕惹恼了他,抽花她的脸?
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敢接二连三地忤逆他。
“臣女不敢欺瞒殿下,那凶手……”徐娇娇正憋着眼泪说到一半,突然变了脸色,抬手指向李元祺身后的屋檐大叫一声,“就在那!”
李元祺毫不设防地回头去看,说时迟那时快,徐娇娇低头一口咬在李元祺的手上,趁他吃痛收手的机会,起身往慈宁宫方向飞奔而去,同时大喊:“太后娘娘救命啊——!”
“快!抓住她!”小安子见人跑了,急忙命人去追。
谁料,李元祺竟然摆摆手,让众人停下。
“殿下,这……”小安子不明所以地看向六殿下。
李元祺摩挲着虎口处被徐娇娇咬伤的齿痕,嘴角扬起一抹诡谲难辨的笑。
周老头之前教的没错,女人的嘴是骗人的鬼,女人的泪是惑人的水。
慈宁宫。
直到见到太后娘娘,徐娇娇一直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偏殿内,略显疲惫的太后眼中还带着几分未散的困意,正在高嬷嬷的搀扶下,从内室走出来坐在雕花沉香木椅上。
“太后娘娘,娇娇差点见不到您了!”她委屈地哭着冲进太后娘娘怀里,把刚才被自己硬生生逼回去的几场眼泪都毫无顾忌地倾泄出来,哭的那叫一个昏天暗地,肝肠寸断。
“好了,好了,不哭了。再哭下去,哀家的心都要哭碎了。”太后替徐娇娇擦着眼泪,动作轻柔地将她揽进怀里,一下下轻抚着她的后背,语气里满是怜惜:“到底发生了何事,把哀家的小娇娇委屈成这样?”
“太后娘娘,”徐娇娇抽抽噎噎,将御花园的事一字不落地全说出来。
提到六殿下李元祺对她的那些刁难时,自是添油加醋一番,让太后娘娘知道刚刚有多凶险,合该好好教训那小魔头。
“竟有此事?!”太后面色一沉,吩咐高嬷嬷立即去查,同时也让高嬷嬷告诫六殿下,不许再找徐娇娇的麻烦。
听到太后娘娘如此安排,徐娇娇觉得踏实畅快许多。
这件事一看就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根据获益者有罪论的思维,幕后之人肯定是赵欣蕊,毕竟这件事的受害者只有她。
但她没证据,也没能力找出证据替自己辩白,倒不如让这后宫中权利最大,又最懂后宫倾轧之术的太后娘娘替她查明一切。
告完状的徐娇娇情绪冷静下来,哭红的眼眶微微浮肿,她轻轻抽噎着靠在太后怀里,思绪飘回上一世徐家落难后,太后娘娘立马派人将她接进宫好生照料。
若不是后来她为救兄长,瞒着太后娘娘替五公主和亲,她的结局应该是平安顺遂地活到老。
“太后娘娘,娇娇想您了。”徐娇娇紧紧拥着太后,汲取那久违的温暖。
太后又把徐娇娇往怀里拢了拢,温声细语道:“哀家也想小娇娇了。要不是你前段日子落水生了病,早几天,哀家就要高嬷嬷唤你进宫了。”
“对了,”太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她放开娇娇,眉眼弯弯地看着她说:“今日皇上来找哀家,说礼部上了道折子,商讨延后长公主之女赵欣蕊册封郡主一事。理由是大理寺卿近日收到状纸,告长公主之女持强凌弱,致使太医院院正之女悬梁自尽。礼部认为要等大理寺将案件审理清楚后,再择日册封。”
太后娘娘低叹一声:“我朝历代长公主之女,年满十六后都会被册封郡主。皇上来找哀家,便是询问哀家的意思。”
太后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像是在故意吊娇娇的胃口,装作为难地揉着太阳穴。
就在徐娇娇忍不住要开口问的时候,太后神秘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意味深长地说:“哀家也认为礼部的考虑比较周全,所以皇上决定明日就下旨延期。”
“太后娘娘,你太好了!”徐娇娇又一次感动地拥住太后。
上一世赵欣蕊被封郡主后,仗着郡主的身份更是嚣张跋扈,每次看到她都会故意刁难她行礼。她不知因这事生了多少闷气,吃了多少暗亏。
这一世虽不知赵欣蕊被告的结局是什么,至少短期内她不会被封郡主。
一想到赵欣蕊明日收到圣旨时气急败坏的表情,徐娇娇就觉得畅快。
“是哀家的娇娇太招人疼了。哪能让人白白欺负地落水?”太后眼中的笑意更胜。
“有太后娘娘的偏爱,看谁以后还敢欺负我?”徐娇娇开心大笑,语气里满是得意。
太后留意到徐娇娇的脖颈上有一条浅浅勒痕,忙吩咐道:“高嬷嬷,快去拿些冰肌膏给哀家的娇娇用上。瞧瞧这伤的,可心疼死哀家。改日,哀家好好打那混不吝一通,替娇娇出气。”
徐娇娇心里暗爽,帮腔道:“太后娘娘,你可不知道,六殿下的鞭子有多可怕。若是再不多加约束,日后怕是整个京城的贵女都没人敢嫁他。”
太后微微颌首,似是完全认同她的话,赞成道:“娇娇思虑的对,哀家明日就让皇后好生管教。”
她那孙儿小时候本是个温顺聪慧的孩子,自从被歹人掳走后,性格大变。这些年,仗着帝后二人的骄纵,没少惹祸。今日竟伤了娇娇,那便不能再纵着,免得日后闯出更大的祸事,累及皇家颜面。
上过药,太后让徐娇娇在她的慈宁宫歇息。
翌日早膳后,高嬷嬷的调查有了结果,禀告给太后和徐娇娇。
昨夜,太液池有一宫婢意外坠湖溺死,正是宴席上为五公主斟酒弄脏公主衣裙的宫婢。
内侍从宫婢的屋子里搜出一种特殊的香料,那香料混合了猫醉薄荷、木天蓼和缬草三种东西。高嬷嬷问过太医院,才知道这三种气味均会令猫发狂。
死了的宫婢当日便是用这种香料,熏制了五公主宴席上更换的新裙。
黑猫是在闻到衣裙上的这种气味后,才突然发狂攻击五公主。
至于那宫婢为何要设计五公主?
内侍怀疑是上月这宫婢弄坏了五公主的折扇,五公主让人仗责了她,宫婢怀恨在心,这才要报复。
徐娇娇感到不解,宫婢怎么就能算准,宴席时黑猫会正好从御花园经过,又碰巧能遇见五公主?
再者,宫婢故意给五公主换上她送的珍珠步摇,栽赃嫁祸给她的目的太明显,根本不像只是要报复五公主那么简单。
徐娇娇沉思片刻,蹙眉问太后:“娇娇不明白,就算她想用黑猫来报复五公主,又如何实现呢?毕竟那是六殿下的猫,一般人根本没机会靠近。”
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小手,赞许地鼓励她:“小娇娇的脑子里真相是什么?说来给哀家听听。”
徐娇娇咧嘴一笑,将昨晚自己仔细回忆和推敲后的结论说出来。
她认为那宫婢绝不是单纯地报复五公主,一定是有人指使宫婢这么做,好借此陷害她。毕竟整件事要想做的如此天衣无缝,单凭一个人根本做不到,势必还有其他同伙。
徐娇娇解释道:“六殿下喜欢养黑猫的事人尽皆知,只是这么些年过去,还没有一只猫能在六殿下的摘星殿里待长久,往往隔一段时间,那黑猫就不见了。
归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六殿下养猫的原则,那就是从不拘着。
昨夜的黑猫一定不是六殿下养的那只,毕竟市井间的黑猫很常见,随便寻一只来就能鱼目混珠。假黑猫被人悄悄带进宫后,故意放在五公主会经过的地方。一旦猫闻到五公主身上的特殊气味,就会发疯攻击。
为避免东窗事发,幕后人还事先给那黑猫喂了毒,让它当场死掉,断了线索,让人无处可查。”
徐娇娇的这番分析,可是她辗转反侧想了一夜的结果。只是昨夜她还并不知道那宫婢参与其中,如今有了高嬷嬷的调查,整件事就正好连上了。
她猜测,幕后之人的目的应该只是想嫁祸给她,并不敢真动李元祺的东西。
原本只是想在猫攻击五公主后,通过所谓的线索,污蔑是她送的步摇引得黑猫发狂。由此,再对她兴师问罪。
幕后之人没想到,不但她碰巧出现在事发当场,连六殿下也亲临“案发现场”,原定的计划被打乱。
听完她的分析,太后微微颔首,继续问道:“娇娇怎就断定,死掉的不是摘星殿里养的那只?”
“因为那是六殿下养的猫,这宫里宫外,哪个不怕死的敢动六殿下的东西?就算借我一百个胆子,也是连想都不敢想。”
以往她从没跟小魔头正面接触过,只是耳闻他的可怕。昨夜那一番折腾,倒让她明白,为何大家都说可以用小魔头的恶名来“小儿止啼”了。
“哈哈哈!好你个娇娇,在哀家面前,倒挖苦起哀家的孙儿,你这胆子可一点也不小呢。”太后娘娘揶揄道。
闻言,徐娇娇立即拿出看家的撒娇本领,哄得太后不仅没怪罪她,反而赏赐给她一个精致的步摇。
待俩人聊天告一段落,高嬷嬷适时补充说,摘星殿的小安子公公今早来禀告,说六殿下的猫找到了,昨晚跟徐家姑娘是一场误会,送了些东西来赔礼。
贵妃娘娘那边也派人送了东西,说是感激徐家姑娘挺身而出,护住了五公主。
长公主府也送了东西过来,说是给徐家姑娘压压惊。
太后给高嬷嬷使了个眼色,便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
在太后看来,昨晚那场意外,只是女儿家之间的闹剧,完全不值一提。
就算幕后之人真的奸计得逞,徐娇娇被抓起来,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幕后之人只不过想吓吓徐娇娇,让她丢脸吃瘪而已。
如今徐家圣眷正浓,谁敢动徐家的眼珠子?
徐娇娇出生在权贵之家,多年耳濡目染,对朝堂和后宫的事,不学也自会三分。
太后娘娘的反应,明显不想将此事闹大,她也没必要追究下去再得罪太后。既然已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就不必再多生事端。
徐娇娇起身围着各式礼品转了一圈,乖巧地说:“太后娘娘,娇娇这次没吃亏呢。虚惊一场,换来这么多好东西。”
太后面带难色,随后叹道:“你倒是虚惊一场,可你的双亲和九个兄长,未必这样想啊。”
徐娇娇心里一惊,深知以父亲那爱女如命的性格,若知晓了昨夜之事,定会为她讨个公道。
徐家如今军权在握,若非要皇上给徐家一个交代,势必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上一世,贞武帝便是轻信奸人之言,认为徐家功高盖主,动了杀心。这一世,她恨不得父兄现在就告老还乡,远离这充满权谋之争的朝堂。所以,她不但不会将昨夜的事告诉父兄,还要想办法敷衍过去。
徐娇娇当机立断,拍了拍胸脯,故作轻松的说:“太后娘娘放心,娇娇知道该怎么说。”
“你个鬼灵精。”太后满意地将娇娇揽进怀里,赏了她好些东西,才让人送她回府。
未料到,马车刚出宫门,忽然冲出来一群乞儿,将马车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