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小穿山甲痛苦的叫着,用小爪子轻轻的碰碰大穿山甲的嘴。
“嘘……”大穿山甲说话声音特别微弱,可懂得妖语且修为颇深的落余染还是听到了它对小穿山甲说的话,“娘……对不起……乖……给……燕沙……找……哥……小心……”话还没说完,可因为前面受到的重创太大,实在撑不住了,死了。
死之前眼睛是睁的,空洞的眼神里还有着对小穿山甲的放不下。
燕国的人果然来找穿山甲了,当然,果然也没找到被落余染设了结界的穿山甲。不知原因的他们只道了一句“邪门儿”,然后为首的屠夫回去添油加醋的说了几分重伤的穿山甲消失不见的离奇事件,将穿山甲说成一个法力通天又凶神恶煞的妖,圆了消失不见的结果,更是圆了刚刚无法杀死的情况。
而这边,落余染看着痛苦的小穿山甲用自己短短的小爪子一下下的摸着大穿山甲的眼,似乎只要抬起她的眼皮,她就可以活过来。它“吱吱”的一声声叫着,奶声奶气里夹杂着哭腔更夹杂着对母亲说不出的眷恋。
落余染是在不忍,缓缓的走近小穿山甲,缓缓蹲下,将手抚上大穿山甲的咽喉处,可可怜的穿山甲已然断气,哪怕是落余染也无力回天。
小穿山甲太小了,哭着哭着体力不支的小家伙就晕了过去。落余染看着哭晕过去的小穿山甲,小小的一个躺在大穿山的怀里,让他想到了刚刚那大穿山甲被摔、被烧、被打……但是依旧紧紧保护自己孩子的画面,想到了他的母后,曾经也是这般对他,在他孤单时将他拥入怀中,浅吟低唱摇篮曲,告诉他‘别怕,妈妈在’;
想到了小狐狸,曾经的它是不是也曾经历过这般痛苦?是不是也曾哭晕在母亲身边,然后被迫坚强、被迫成长?……
想及此,落余染轻轻的将小穿山甲抱在怀里,用拇指柔柔的抹去残留的眼泪,低头沉思片刻,右手轻抬,一道银色的咒符从他的指尖涌出,在空中变成一朵曼莎珠华的模样,然后又迅速凋零成粉、凝结成丸、融化为水,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滑入小穿山甲的口中。
“思弦说过,有时候根除痛苦最好的方法是忘记,虽然我不这样认为。但你太小了,健康的童年很重要,我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个一生被童年记忆治愈的人,而不是用一生时间去治愈童年的痛苦回忆。”
落余染低头对怀里的小穿山甲说完,又沉思了许久,心之所动,再睁眼时已是无妄山——这个他想来又不想来的地方。
三年过去,无妄山还是老样子,站于谷底,眺望朦胧远山,雾霭轻纱,影影绰绰;行走山中,云烟翕忽,若即若离,似在画中。可此刻的落余染却无心这些,他眼前的只有蜿蜒崎岖的小路,耳边响起的只有姬珐锆那时调侃的调调:“诶,小子,走过崎岖的小路,才能体味生活的快乐,穿过茫茫的迷雾,才能感受阳光的明媚。你啊,一看就是富家哥儿,人生百态你只尝过甜头,其实这酸甜苦辣啊你都得尝尝!走走走,快点儿走,咱们还要去采白芷草……”
正想着,忽然一阵风吹弯了地表的草,是三叶!落余染急忙隐身。此刻的他最怕的就是见到三叶,他怕他一如世人,觉得自己亲手杀了姬珐锆;他怕见到他,从此斩断了跟姬珐锆最后一层回忆。
可该来的总归会来……
“九域?”随着三叶一声九域,落余染的心才放下了分毫。
“三……三叶叔……”落余染不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穿着红布兜的童颜儿童,特别是在知道他已经活了将近万年的情况下。
“喊什么三叶叔啊!喊三叶!老姬头儿也真是的,明明他也比你大不了多少,非跟你说我们同辈儿。不过……”说着刚刚还吊儿郎当的三叶忽然放低声音,“九域啊,你认识落余染么?姬老头儿多好一人啊,那落余染怎么就说他是妖然后杀了他呢!也就是我修为不够,等我再练3十年‘叶子经’定要找那落余染问个明白,哪怕你死我活也要给老姬头儿找个公道!”
落余染看着生气瞪眼又义愤填膺的三叶,一时间“我就是落余染,打我吧……”的话就到了嘴边。可还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不是时候,他没有人证也没有无证证明姬珐锆不是自己杀的,他没有立场证明自己每每午夜梦回也是想他的……
“不……不认识……”落余染面带愧色的回答,可这份心虚看在三叶眼里就自动变成了“徒弟想师父但又无能为力”的无奈无助。
一时间三叶心软非常,踮起脚尖拍拍比他高了有一倍的落余染的手:“放心,等三叶我练成顶级的‘叶子功’,就可以变身成一米八的壮汉,到时候别说什么落余染,就算是他那师父洛霞,我也能闯上去会会,给你师父讨个公道!”
落余染看着踌躇满志的三叶,心中五味杂陈,可也知道如今不是说这个事儿的时候,换了个话题道:“三叶叔,我在燕国遇到了穿山甲一族,如今他族有难……”求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三叶打断 :“九域啊,你算是老姬头儿闭关弟子,虽然他带你时间不久,但是有些话我还是得替他说,你别觉得脸上挂不住。”
“嗯”三叶忽然的一本正经让落余染也自然而然的重视起来他后面的话,可是事关一族生灵的生死,落余染再度求情的话已在心中酝酿,却听三叶道:
“老姬头跟你说过他的座右铭么?”
“没”
“可有为,但不可违。”三叶说着轻轻将落余染手里的小穿山甲接到自己手中,声音缓缓:“人间罪恶几乎都是愚昧无知酿成的,九域,记住,穹顶之下,没有你族我辈。我看你是修仙之人,我虽不会掐算灵根,但看你目光灵动应该也不浅,答应我,如若有一天你位列仙班、荣极人上,占尽优势,也要在心中留有一条线,不可为所欲为。”
“可有为,但不可违?”落余染口中默默的念诵着这句话。“为”而不“违”,这是姬珐锆坚守的信条么?所以他作为一个大妖会为血流漂橹的人类战争奔走?所以他作为一个妖会为一个可能止息战争的陌生人暴露自己而丧命?所以他真的是妖吗……?那如果妖都是如此,那妖真的都是恶的么?
三叶见落余染垂眸沉思,也没打扰。他深信:有些事儿需要自己去悟,给他一些悟的时间,个中缘由他会懂的。
果然,当三叶喂完怀里小穿山甲自酿的果汁,就听得落余染道:“三叶叔,它日后麻烦您了。我将它的记忆抹去了,不想让它一辈子活在痛苦的记忆中,他的族人我会去想办法。您说的对,人,可有为但不可违,人虽为灵长,但他们没有选择生死的决定权。我会尽力的!”说完,低头摸摸三叶怀里的小穿山甲,“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既然曾经的记忆都被我封存起来了,您就受累给他取个名字吧。”
“取名啊?”三叶挠挠头上的三片叶子,“这可是难为我了,我的名字都是姬珐锆那老头儿起的……你看它全身土金,样子又呆呆的,不然叫金憨憨吧!憨憨好养活。”
“好”落余染应了一句便告辞离开。
后来便出现了洛霞山跪求洛霞的一幕……
~~
“那你快救救他们啊!你肯定有办法的是不是!”思弦带着哭腔的声音将落余染的思绪拉回,“主人,你那么聪明,你肯定有办法的!思弦……思弦也一起想!” 落余染看着思弦紧皱的小眉头,又想起姬珐锆那“有为不违”的名言,再次对何者为妖产生怀疑,这也是他第一次对洛霞师父的话产生了怀疑。
“那思弦说说?”落余染抬手撸撸思弦的尾巴,其实他也没想着思弦能真的提出什么可行性建议,只是习惯性的征求她意见。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思弦很喜欢表达自己的观点,发现她的在乎的不是自己有没有采纳她的想法,在乎的是他听她想法的过程。
“emm……”思弦歪着小脑袋很努力的想,“思弦也不知道,但是如果是思弦是落落主人,落落主人是师父的话,思弦就……先跟你好好说,只要思弦晓之以……动之(冬至)……吃饺子?你肯定可以听进去的!”
“噗~”落余染本还伤感的情绪被思弦一个“冬至吃饺子”戳中了笑穴。
最近着小东西在学成语,可爱耍小聪明的她不爱记也不喜背,却总喜欢问一些有的没的,想一些“歪门邪道”。就拿上次他给她讲“背井离乡”,讲完让她造句,她说:“自从那年我背井离乡,从此乡里人再没喝过一口井水。”,上上次他给她讲“蒙在鼓里”,晚上她躺在被子里就会问:“主人主人,你说蒙在鼓里多久会窒息而亡啊?!”
……
如今……想来她是想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话到嘴边忘了,就成了冬至吃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