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琅没有再理会众人的反应。
他的大脑,在听到“县尉”二字的瞬间,就已经开始了高速运转。
麻烦?
是的。
一个活着的官,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但,也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在这个乱世,身份就是最好的护身符。而一个县尉,所能代表的官方身份,能为他解决太多眼下的难题。
前提是,这个“县尉”,得变成他的人。
一条听话的狗。
“他在哪?”秦少琅问。
“就……就在外面,和其他囚犯关在一起。”赵武连忙回答。
“带他去聚义厅后面的主院。”
秦少琅下达了命令。
“先生,您要亲自审他?”
“不。”秦少琅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你和铁柱去。”
赵武和王铁柱都愣住了。
“我们?”
“嗯。”秦少琅的目光扫过两人,“记住,你们才是黑风寨的新大当家和二当家。审一个阶下囚,需要我亲自动手?”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赵武的心,猛地一跳。
他瞬间明白了秦少琅的用意。
先生这是……在给他们立威!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个,是这山寨名正言顺的头领!
而先生自己,则要隐于幕后。
想通了这一点,赵武的腰杆瞬间挺直了,眼中的慌乱被一股狠厉所取代。
“是!先生!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问清楚三件事。”秦少琅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他叫什么,官职文书在哪,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
“第二,他为什么会被黑风寨的人抓住。”
“第三,蓝田县现在,是谁在做主。”
每一个问题,都直击要害。
没有一句废话。
“去吧。”秦少-琅挥了挥手,仿佛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赵武和王铁柱重重地点了点头,点了几个壮丁,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聚义厅内的气氛,这才稍微松动了一些。
秦少琅的镇定,感染了很多人。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角落里的苏瑾姐妹。
苏瑾的脸色同样苍白,但她的眼神里,没有普通人的恐惧,反而多了一丝凝重与深思。
显然,她比那些壮丁更明白一个“县尉”所代表的意义。
“你们跟我来。”
秦少琅没有多做解释,转身朝着聚义厅的后方走去。
苏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扶着惊魂未定的苏棠,紧紧跟了上去。
穿过喧闹的聚义厅,后面是一片独立的院落群。
这里是黑风寨头目们居住的地方,比前面的建筑要精緻得多。
秦少琅带着她们,直接走进了最中心、也是最大的一个院子。
这里显然是原来山大王的住所。
院子很干净,甚至还种着几株翠竹。
“以后,你们就住这里。”秦少-琅推开一间厢房的门。
里面陈设简单,但床榻桌椅一应俱全,而且被打扫得很干净。
“这里……”苏瑾有些迟疑。
这明显是头领住的地方,让他们住进来,会不会……
“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没人敢来打扰你们。”
秦少琅打断了她的疑虑。
他看了一眼依旧躲在姐姐身后,怯生生看着自己的苏棠,语气放缓了一些。
“先好好休息,天塌不下来。”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了姐妹二人。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主院的正堂内。
烛火摇曳,将赵武和王铁柱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显得格外高大。
一个穿着县尉官服,但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脸上满是污泥的中年男人,正跪在堂下,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
他就是自称蓝田县尉的,刘承。
“姓名,官职,文书在哪?”
赵武学着秦少琅的语气,冷冷地发问。
他坐在主座上,虽然心里还有些发虚,但一想到先生就在隔壁院子,胆气就壮了三分。
“我……我叫刘承,乃是本朝正九品、蓝田县尉!”刘承抬起头,努力想摆出官威,可一对上赵武那凶神恶煞的脸,气势顿时就软了下去。
“官印和告身(任命文书)……都在我贴身的暗袋里,没……没被那些天杀的土匪搜走!”
王铁柱上前,粗暴地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果然从他腋下的一个布袋里,掏出了一枚小小的铜印和一份折叠好的文书。
赵武不识字,拿过来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第二个问题,你一个堂堂县尉,怎么会被抓到这黑风寨来?”
提到这个,刘承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愤恨与恐惧交加的神色。
“是……是县令!是新来的县令张文远要害我!”
“哦?”赵武来了兴趣,“说下去。”
“这张文远是京城调来的,一来就想把县里的油水都捞进自己口袋。我……我不过是没按他的意思给他送礼,他就怀恨在心。”
“前几日,他借口让我带队去乡下催缴秋粮,却暗中勾结了黑风寨的赵瘸狗,设下埋伏!我带去的十几个衙役,全都死了!只有我……被他们抓上了山!”
刘承说得声泪俱下。
“他们没杀我,就是想从我嘴里问出我家里的藏银地点!我……我宁死不从,才被他们关到了现在!”
赵武和王铁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明了。
官场倾轧,黑吃黑。
这种事,他们早有耳闻。
“最后一个问题。”赵武的声音越发冰冷,“现在,蓝田县谁做主?”
“自然是县令张文远!”刘承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过……他现在恐怕也自身难保了!”
“什么意思?”
“他勾结匪寇,截杀朝廷命官,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只要我能活着回去,到州府告他一状,他张文远就死定了!”刘承的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
赵武没有说话。
他将文书和官印收好,站起身。
“带他下去,好生看管,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跑了。”
“是!”
等到刘承被带下去,王铁柱才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
“大哥,先生让咱们问的,都问清楚了。现在咋办?真把他当菩萨供起来?”
赵武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和他粗犷外表不符的、精明的笑容。
“先生的意思,我懂。”
他走到门口,朝着秦少琅所在的院子,深深地看了一眼。
“这个县尉,是真是假,说的话是真是假,都还不一定。”
“先生这是在教我们,怎么用脑子。”
“走,我们去向先生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