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向王铁柱。
“铁柱。”
“先生,俺在!”王铁柱连忙应声。
“剩下的人,你带着继续操练。训练量,加倍。”
“是!”
“另外,清点山寨的粮食物资,统计所有能用的兵器。把那些被关押的囚犯,也都带出来,问清楚来历,登记造册。”
“事情很杂,人手不够,就从那些壮丁里挑几个识字的帮忙。”
秦-少-琅的命令一条接着一条,清晰而明确。
原本混乱的山寨,在他的几句话之间,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开始有了秩序的雏形。
安排完这一切,他才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
从穿越到现在,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
杀人,谋划,救人,处理危机……
现在,总算有了一个可以暂时落脚的地方。
他走出房间,夜风吹来,带着山林特有的凉意,让他紧绷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得去看看苏瑾和苏棠。
那才是他做这一切的根源。
……
黑风寨的聚义厅,已经被简单的收拾了出来。
几十个壮丁和被解救出来的囚犯,都暂时聚集在这里。
有人在低声哭泣,有人满脸茫然,更多的人,则是在偷偷地打量着这个山寨的新主人。
秦少琅没有理会那些复杂的目光。
他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苏瑾和苏棠。
她们姐妹俩被安排在一个角落里,远离人群。
苏棠显然是吓坏了,小脸煞白地缩在姐姐的怀里,小小的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苏瑾则紧紧地抱着妹妹,一手还握着一根充当武器的木棍,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她的脸上沾着灰尘,头发也有些散乱,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清亮,像一头保护幼崽的母狼。
看到秦少-琅走过来,她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别怕。”
秦少琅的声音放得很轻。
他停在几步之外,没有再靠近,以免刺激到她们。
他从怀里,掏出了两个之前藏起来的杂粮饼,递了过去。
“吃点东西。”
苏瑾看着那两个又干又硬的饼子,没有立刻去接。
她的目光,越过秦少琅的肩膀,看向了他身后那些高大的壮汉,和这灯火通明却处处透着血腥气的山寨。
“我们……以后就要住在这里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里是土匪窝。
对她这种出身的女子来说,和地狱没什么两样。
“暂时。”
秦少-琅言简意赅。
“这里比山下安全。”
他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
“聚义厅后面,有一排独立的院子,是以前那些土匪头目住的。你们挑一个干净的住下。”
“没有我的允许,不会有任何人敢去打扰你们。”
他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
苏瑾紧绷的肩膀,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她看了一眼秦少琅,又低头看了看怀里饿得发慌的妹妹,终于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两个饼子。
“多谢。”
她的声音很低,但很清晰。
秦少琅“嗯”了一声,转身就准备离开。
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
可就在这时,一只小手,却轻轻地拽住了他的衣角。
是苏棠。
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姐姐的怀里探出了小脑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怯生生地看着他。
她的手里,还攥着那个被掰成两半的杂粮饼。
她把其中一半,努力地举高,递到秦少-琅的面前。
“大哥哥……你也吃。”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
秦少琅的脚步,顿住了。
他低下头,看着那只脏兮兮的小手,和那半块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粗糙的饼子。
一股莫名的情绪,从心底涌了上来。
前世,他救过无数人。
战场上,废墟下,瘟疫中……
但从没有人,会在自己都食不果腹的时候,还想着分他一半食物。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半块饼。
“好。”
他将饼塞进嘴里,用力地嚼着。
很硬,很糙,甚至有些硌牙。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这是他两辈子以来,吃过的最香的东西。
“先生!”
就在这时,赵武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
“出事了!”
秦少琅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说。”
“那几个被救出来的囚犯里,有一个……有一个……”
赵武的脸上,露出了为难又惊恐的神色。
“他说,他是蓝田县的县尉!”
县尉?
这两个字像一块巨石,狠狠砸进聚义厅这潭原本就未平静的死水里。
瞬间,激起千层浪。
原本还在低声啜泣、茫然四顾的众人,齐刷刷地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汇聚在赵武那张惊惶的脸上,又顺着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秦少琅。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在人群中无声地蔓延。
他们是什么人?
是活不下去的流民,是走投无路的壮丁。
而现在,他们跟着一个神秘的年轻人,攻占了土匪窝,杀了人,手里还捏着一个朝廷命官!
这是什么罪?
这是谋逆!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
“完了……”
不知是谁,绝望地呢喃了一句。
人群中,刚刚升起的一点点求生的希望,瞬间被恐惧的冰水浇得透心凉。
就连王铁柱这样憨直的汉子,握着刀的手都开始抖了。
他杀过土匪,不怕。
可跟官府作对,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只有秦少琅,依旧站在原地。
他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将嘴里那半块干硬的饼子,缓缓地、用力地咀嚼,然后咽了下去。
仿佛那两个字,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他平静地看向赵武。
“慌什么?”
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
赵武一个激灵,被秦少琅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盯着,心头的恐慌竟莫名地被压下去几分。
“先生,那……那可是县尉啊!是官!”
“官,就杀不得吗?”
秦少琅淡淡地反问。
一句话,让整个聚义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他话里那股理所当然的杀气,骇得不敢出声。
官,就杀不得吗?
天底下,谁敢说这种话!
赵武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眼前的秦少琅,明明还是那副清瘦单薄的身形,却让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