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秦少琅的目光,落在了那枚被他攥在手心的“苏”字令牌上。
他需要情报。
关于那份“名册”,关于追杀他们的敌人,关于苏瑾姐妹真正的身世。
这些情报,比黄金和粮食,更重要。
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唯一的,活的情报来源。
秦少s琅缓缓蹲下身,与苏瑾对视。
“我可以试试。”
苏瑾绝望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一丝狂喜的光芒。
“但是,”秦少琅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你要告诉我,所有的事情。关于你的身世,关于这块令牌,关于那份‘名册’。所有的一切,一个字都不能漏。”
这不是商量。
是交易。
用他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抢救,换取她隐藏的所有秘密。
“我说!我都说!”
苏瑾想也不想,疯狂地点头。
只要能救三叔,别说让她说出秘密,就算让她立刻去死,她也愿意。
“好。”
秦少琅不再废话。
他瞬间进入了前世在战场上抢救重伤员时的状态。
那种极致的专注和冷静,让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气场。
“苏瑾!”
“在!”苏瑾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去!把我们所有的麻布,全部用开水煮一遍!然后撕成布条!”
“是!”
“苏棠!”
“啊?”小姑娘吓了一跳。
“把火烧旺!把那几块扁平的石头,都给我烧得滚烫!”
“好……好的!”
姐妹俩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手忙脚乱地行动起来。
秦少琅则迅速从自己的包裹里,翻出了所有的金疮药,还有那把刚刚才用过的,杀过狼的匕首。
他没有时间去仔细消毒。
他将匕首在火上燎了燎,然后深吸一口气,跪在了那个男人身边。
他要做的,是一场在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有人理解的急救。
胸腔闭式引流。
他需要先用匕首,切开一个小口,将胸腔里积存的空气和血液排出来,缓解肺部的压力。
然后,用某种东西,制作一个单向的排气阀门。
他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张被他剥下来的,完整的狼皮上。
狼皮的内侧,有一层坚韧的筋膜。
就是它了!
秦少-琅的眼中,闪烁着疯狂而自信的光芒。
与天争命!
与阎王抢人!
这种挑战,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就在他准备下刀的瞬间。
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男人,眼皮,忽然剧烈地颤动了几下。
他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已经涣散,没有焦距。
但当他看到跪在自己身边的苏瑾时,那双死灰般的眸子里,却猛地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光彩。
“瑾……瑾儿……”
他的声音,像是破风箱,沙哑,而又微弱。
“三叔!我在!我在这里!”苏瑾连忙扑过去,握住他冰冷的手。
男人的目光,艰难地,从苏瑾的脸上,移到了旁边那个手持匕首,满脸冷酷的陌生男人身上。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一口涌上喉咙的鲜血,堵了回去。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下,都有大量的血沫从嘴角溢出。
他知道,自己不行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抓住了秦少琅持刀的那只手。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
秦少琅甚至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快被他捏碎了。
“名册……名册……”
男人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秦少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不……不在书上……”
“在……在人……身上……”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苏瑾,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哀求,和极致的恐惧。
“她……她就是……名册……”
“护……护好……她……”
话音未落。
男人的手臂,猛然一沉。
那双死死睁着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他抓着秦少-琅的手,无力地,滑落下去。
死了。
山洞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火苗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苏瑾呆呆地看着三叔那张还残留着惊恐和不甘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秦少琅也僵在了原地。
那句临终遗言,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就是……名册。
他的目光,缓缓地,一寸一寸地,移到了身旁那个已经彻底失魂落魄的女孩身上。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
他救回来的,根本不是一个柔弱的罪奴。
而是一个移动的,足以颠覆整个大魏朝堂的……活宝藏。
也是一个……活的催命符。
秦少琅的头皮,一阵发麻。
他不是被这个秘密吓到了。
而是被这个秘密背后,所代表的无穷无尽的麻烦,给刺激到了。
名册。
什么名册,需要动用百战精锐来追杀,需要一个将门之后,不惜牺牲家族最后的血脉来守护?
答案,只有一个。
一份足以让大魏朝堂天翻地覆的名单!
贪腐?结党?还是……谋逆?
不管是哪一种,他现在,都已经被死死地绑在了这辆失控的战车上。
他看着身旁这个已经彻底傻掉的女孩,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杀意。
杀了她。
只要杀了她,这个“活名册”就消失了。
所有的麻烦,都将烟消云散。
这个念头,只在他脑中停留了零点一秒,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不行。
老班长的脸,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不抛弃,不放弃。”
该死的。
秦少琅在心里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他烦躁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山洞里来回踱步。
“三叔……三叔……”
苏瑾的哭声,如同一只无助的幼兽,在山洞里回响。
她抱着三叔渐渐冰冷的尸体,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仿佛这样,就能把他从死亡的深渊里拉回来。
“别哭了。”
秦少琅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苏瑾像是没听见,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
秦少琅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让你,别哭了!”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
苏瑾的身体一颤,终于抬起头,用一双被泪水浸泡得通红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他死了。”秦少琅的语气,残忍而直接,“哭,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它不能让死人复活,只会让活人,死得更快。”
“你……”苏瑾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从现在开始,你不是苏瑾,你也不是什么将门之女。”秦少琅蹲下身,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就是一个从人牙子手里逃出来的,无名无姓的奴隶。你的妹妹也是。明白吗?”
这是在给她,也是给他自己,重新设定身份。
一个能活下去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