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晚说着，回头看着那扇门，举步过去的感觉全部写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被哥哥及时拦住，紧紧攥着她的胳膊，然而哥哥却没看她，只是继续追问关尚。
“你们到底听到了什么？”
关尚知道这是躲不过去了，索性两手一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就听到我哥想求证什么，然后不让你们离开帝都，让你出来，他想一个人静静，就这些，怎么了？你怎么那么紧张？”
“真的只有这些？”李滨继续一脸黑线地追问了句。
不等关尚回答，佟晚都急了，一下子甩掉哥哥的胳膊，急道：“当然就这些，哥，你们到底都说了什么？你干嘛怕我听到？”
可佟晚明显不再期待李滨回答，问完的同时便飞快摇摇头：“不行，我要去问他！”
李滨完全没想到佟晚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门边不过几米远，待他反应过来时，佟晚早已冲进门内，门也没关。
佟晚冲到关黎面前，对着发呆的关黎急急地问道：“你不是死也不放手吗？我哥他说了什么，让你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关黎听到她声音的同时，面上痛苦地扭曲了一下，整个人都停滞片刻，好似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得透不过气，缓了几缓才有力气微微抬起头来望着她。
关黎满眼的痛楚，就那么毫无遮拦地呈现在她面前，映入她的眼中，刺进她的心里。
那感觉让佟晚心头一惊。
面前这个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会谈笑面对的帅气男人，只半个多小时不见，就像换了由里到外地换了一个人一样。
关黎漂亮的桃花眼，空洞的眼底写满痛楚，甚至绝望，面色灰白，整个人失了魂一般没了人气儿，仿佛一时间便由一个阳光青年，直接穿越到了垂垂暮年，如同一个老者，丧失了生活全部的希望，又似一个饱受打击跟凌辱，再也站不起来、完全失去斗志的战士。
他整个人的身上，写满了绝望，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佟晚忽然忘了自己刚才进来的意图，更忘了自己刚刚问过的话，失神地站在关黎对面，半晌不知所措。
关黎就以这样的状态跟神情，久久地望着她，一直不曾开口。
关尚跟李滨没有追过来，却调整了个位置，那角度，刚好能看到房内的一切。
佟晚失措着哽咽片刻，深深地望着关黎，终于还是先开了口。
“关黎，你怎么了？”
关黎艰难地做了个吞咽动作，突出的喉结随着那动作缓缓动了动，然而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朝佟晚伸出左手，佟晚本能地两步过去，赶紧握住，顺势坐到关黎身边。
佟晚第一次惊异地发现，原来关黎的手，也有凉的时候，仿佛怎么都暖不过来似的，她不由得用力握了握。
关黎仍然一句话没有，只用两只大手轻轻刮过佟晚的眉骨，然后在太阳穴上轻轻按压一下，再然后是她的眼睛，鼻子，面颊，嘴巴......
关黎逐一在她的面上轻轻划过，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
关黎一言不发，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的脸，似是抚摸一件千年易碎的古董。
“关黎，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佟晚听到自己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幸而关黎终于开口了。
“我怎么了，你在乎吗？”
在乎！当然在乎啊！她从来都在乎！一直都在乎啊！
但她只能在心中呐喊，却不敢轻易回答。
关黎这个样子太过可怕，她怕一旦答错，就会更加刺激现在这个不正常的关黎。
佟晚忽然特别怀念那个一脸痞笑的关黎了，至少那样子的他，还算正常的。
“关黎，你别吓我，我......”她哽咽了一下，“我害怕！”
关黎本就空洞的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一沉到底，关黎颓然地垂下手，缓缓移开视线，背对着她，哑着声音低低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永远都不会，你走吧。”
关黎说完，有意地挺直下后背，他是在用那动作，默默传递他拒绝继续交谈的信息。
这样的关黎太陌生了，本来她是拒绝再跟他继续有什么接触跟牵绊，可此刻，佟晚只想把他拥在怀里。
不知何时，哥哥已经走到她身边，默默地拉她起身，悄然退出房间。
关尚只匆匆瞥了眼关黎，急忙亲自送走佟晚兄妹，而后快速返回房中。
关黎此刻弯身坐在沙发上，脸紧紧埋在双手中，关尚一时怔住，不知如何是好。
他早就习惯了关黎每次生龙活虎地骂他打他，这样的哥哥让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关黎却意外地开口了。
“我让你查的那张照片，查到了吗？”
关尚知道哥哥指的是那张女人的照片，然而同事们一直在办今晚的大案，根本没空替他查。
哥哥这跳跃性的问题，让关尚更加头疼，有点儿怯懦地答道：“那些同事这几天都在忙今晚的，还没空查，不过哥，你要着急，我现在就让他们帮忙。”
关黎忽然抬起头，眼中露出急切跟一丝希望：“那就现在去，越快越好、越详细越好。”
同事们这时候都在米国归国的途中，在国内的部分，应该在欢庆刚刚结束这么大一个跨国的案子，这似乎有点儿难，不过看着关黎这副样子，再难他也会想办法。
关尚咬咬牙：“好，我这就去！”
关尚转身就走，但却还是在门边停住，回过头来：“哥，那个李滨到底说了什么？我不是好奇，我只是担心你，你从小到大，没被任何事、任何人，影响到这个程度，到底为什么？”
然后关黎递过来的目光太过可怕，那目光不是凶狠，而是绝望中看到一丝希望时，瞬间的破灭。
关尚痛心地一摆手：“哥，我这就去，你等我！”
门被关尚轻轻带上，关黎重新陷入呆滞状态。
脑海中反复都是李滨刚才的话——
这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追求小晚，唯独你不行......
那原因是真的吗？
那怎么可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