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黎把母亲拉到门外,低头握住母亲的双肩,忍着心头的怒气,无语地摇摇头:“妈,您这是怎么了?刚刚我跟爸爸只想看看她的脸,冰敷之后有没有好点儿,可她从进门起就一直捂着,不让我们看,我们正奇怪为什么呢,结果您就那时候冲进来先发至人的告状......”
“什么?她进去什么都没说?”,母亲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对啊!她就算再不懂事,爸爸已经因为她挨打住了院,就算她真的受了您的委屈,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爸爸知道,妈,您到底怎么了?”
关黎可真想直接问母亲一句:您是傻的吗?
关母这下才彻底明白过来,死命地咬咬牙,扭头就要去病房把佟晚薅出来,她非要亲手撕了那小丫头的嘴不可!
可她刚一动,便被关黎更大力气地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你松开我!我要去打烂那小混蛋的脸!她害我!儿子,她是故意气我、故意让我打她,她就是想让你们都恨我!她想离间我们,你千万别上了她的当,她......”
关黎是再也听不下去了,生怕他们站的地方离病房不够远,怕父亲听到母亲失控的声音。
关黎赶紧再把母亲带远一些,把她干脆带到安静的安全通道口处。
“妈,我不管佟佟现在在您眼里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先不去管她成吗?我爸的病才是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吗?”
“可我跟你说过,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你们不能在一起,难道你忘了吗?”母亲万分不解地望着他。
他就知道母亲早晚会把这话问出口,他深吸一口气,把心中早就准备好的答案说了出来:
“妈,我带她去验过DNA,我和她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什么?”
母亲震惊地望着他,可他并不知道那份震惊来自哪里。
母亲是不相信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还是觉得她不可能不是父亲的女儿?
亦或是母亲早就知道自己并非亲生的,她现在在猜测,自己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管它呢,那些都不是此刻最重要的:“妈,报告就在我手上,您要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拿给你。”
母亲忙慌乱地摆摆手,并且避开他的视线:“不不不,我相信,我相信你孩子。”
关黎努力平复下情绪,再次把话题拉回父亲的病上来。
“妈,爸爸的病,什么时候能确诊?”
“明天!”
“那好,现在请您回家休息,明天我会安排人接您过来,今晚我来照顾爸爸,好吗?”
关母其实并不想把丈夫交给任何人,可现在貌似没有别的办法,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的丈夫,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她!
关黎目送母亲孤单的背影离开,心蓦地地一沉。
母亲刚开始离开的步伐还是飞快的,明显想摆脱这个是非地的感觉,可没走几步,步子就慢了下来。
母亲的脚步似乎越来越沉重,紧接着头也深深地垂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快走到转角的时候,还抬起手腕,抹了下眼睛。
关黎再也忍不住了,迈开大步跑着追上母亲,从母亲身后一把拥住她,把母亲圈在自己的怀里。
涩涩地在母亲耳边轻唤一声“妈!”,而后声音便微微哽咽了,关黎没再说什么,只是那么无语地拥着母亲瘦弱的身子。
他不是不怪母亲打了他心爱的小姑娘,可他想,母亲或许真的不知道他并不是他们亲生的,她以为他们是亲兄妹,当然会出来阻挠。
他也气母亲给父亲气病了,可他也知道,目前这世上,没人比母亲更爱父亲,她为了她的爱,不惜在那个年代成为一个未婚先孕的妈妈,顶着巨大的受人指责的社会压力。
她一个人打拼十年,都没有以孩子为借口,去要挟孩子的父亲迎娶自己,她不过一直在默默地等,直到最后,眼看着要失去时,才不得不搬出自己。
或许她的爱,不够大气,不够完美,还异常自私、狭隘,但足够深情,不是吗?
母亲有多爱父亲和他,这点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管母亲千错万错,不管他的身体里,是否流淌着母亲的血,他始终都是母亲一手当成亲生儿子养大的。
这世上,谁辜负她,他也不会。
关黎波涛汹涌地想了这许多,所以在此之后,直抒胸意、自然而然地在母亲耳边来了句:
“妈,我爱您!”
关黎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关母身子一顿,而后立刻转回身,不敢相信地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关母久久凝望着儿子的眼睛,似乎想以此证实儿子的话,确实是发自内心的。
尽管那声音真挚无比,可是......
“可是阿黎,妈妈打了她,你就不恨我?”
关黎立刻用力摇头道:“不,不恨,可是我很心疼,”关黎眉头拧得死死的,表情痛苦万仇,带着万分纠结看着母亲:“比您打了我自己还要心疼、还要难过!”
关母终于不再怀疑儿子刚才的话,她沉默地低下头,用低得可能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儿子,妈妈也爱你,妈妈最爱你,也、只能爱你了......”
关母说到这儿,成串的泪珠从眼中滑落。
关黎忙心疼地一边给母亲擦泪,一边哄劝着:“妈,您别哭、别哭啊!您什么时候都有我呢!”
关黎哄了母亲足足有五分钟,这才给母亲哄劝住。
关母在离开前拍拍儿子的肩膀:“阿黎,妈妈以后,尽量不再让你为难,除非......”
她本想说除非那丫头主动招惹我,可想想儿子肯定既不相信,也不爱听,最终还是把后面的话给咽回去了。
关黎明白母亲想说什么,紧紧拥抱下母亲,再次对母亲说了句:“妈,不管什么时候您都要记得,我爱您!”
......
关黎这次没有目送母亲离开,而是揽着着母亲的肩膀,亲自给母亲送到自家车里,叮嘱司机小心开车,再叮嘱母亲到家后立刻给他报平安。
关黎目送母亲的车子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才掉头往父亲的病房走。
可一路上,母亲最后犹豫着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除非她惹我”,他知道母亲想说的是这个,让关黎不禁多想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