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蓝小鹿向她的狗头军师兼酒肉朋友,简称“狗肉朋友”蒲夏咨询后,得出这样的战术分析:彭江洋突然“移情”古筝,并不是因为热爱,而是通过把情绪安置在无关紧要的事物上,妄图逃避什么。
她带着这样的困惑走进屋,见电视正开着,可是沙发上的韩唯却睡着了。
才上午十一点,这个打瞌睡的时间也太幸福了吧?
电视里自然又是体育台的棒球比赛转播。
蓝小鹿看了一眼,发现这场比赛的捕手是Jadier Molina,一位难得让韩唯和蓝小鹿都很喜欢的捕手。只不过,韩唯喜欢他,是因为同为捕手,韩唯被他的奇技和掌控全场的意识深深吸引,Molina家的三兄弟都在MLB打棒球,而且也都是捕手,只不过效力于不同的球队,偶尔会在赛场上兵刃相向,他很喜欢看兄弟厮杀的场景,蓝小鹿觉得他很变态。
蓝小鹿对Jadier的喜欢则很简单,单纯喜欢他的脸而已,他憨态可掬,一看就是吉人自有天相。
有个东西动了动,她才发现,三花猫竟然趴在韩唯的怀里睡着了,大猫柔软地环抱成一团,温顺地靠在韩唯身上,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初夏的阳光从窗户里落下,照着睡着的男孩和他怀里流浪的猫。
蓝小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从韩唯搭在沙发上的手里轻轻拿起遥控器。
韩唯的睡颜难得的乖巧,那些光线把他照得暖洋洋的。
他一定在做一个好梦。
蓝小鹿把电视调成静音,又悄悄地走出来,走向院子对面的厨房间。
她给自己泡了一杯果茶,在窗前坐下,打开纸张,画起了分析图,在韩唯、彭江洋、棒球、古筝之间勾了一个圈,打上红色问号。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
她喝了一口茶,在浓浓的果香中,苦思冥想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的韩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在干什么?”
蓝小鹿一伸手把纸揉成一团,差点儿塞进嘴里。
她揉着纸团讪笑:“我在练习如何才能又快又准地揉出一个角度完美的纸团。”
韩唯狐疑地看着她:“你最近总是鬼鬼祟祟的,不会是在谋划什么坏事吧?”
蓝小鹿矢口否认:“我能谋划什么坏事,你隐瞒的事明明比我还多。”
“我隐瞒什么了?”
“你隐瞒什么了你自己不清楚吗?”
“你不说我怎么能清楚?”
见韩唯比谁都无辜的样子,蓝小鹿终于忍不住了,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家的房子已经抵押给你家了,你现在是我的债主!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韩唯的表情竟然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他说:“所以呢?那又如何。”
蓝小鹿竟然被他给问住了。
她结结巴巴地说:“那……说明我家应该欠了你家很多钱?你干吗还交房租,住这个房子?”
韩唯说:“跟你有什么关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那是你爸妈和我爸妈之间的事情吧,怎么,你打算替父还债?”他坏笑。
“我……我可没那么多钱!”
“那不就得了。而且,抵押只是债权的一种担保形式,你爸妈显然没有把家里抵押房子的事告诉你,说明事情还没到多紧急的地步。只要他们还上钱,抵押自然会解除,债权债务关系也会消失,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为什么要特意告诉你?”
她瞪着他:“你怎么懂这么多?”
韩唯有些得意:“开始崇拜我了?”
“……”
这家伙真是丝毫不谦虚的性格。
蓝小鹿垂着头,说:“可是一想到我家欠你家钱,心里还是怪别扭的。而且,我一开始还想尽办法阻挠你住这里……”
“笨蛋,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想告诉你。但你一定觉得有所亏欠,一定要补偿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如以后就当我的狗腿子,随叫随到那种。”
“……”
韩唯到底是怎么做到一瞬间就让她对他的愧疚之心骤减的?
但问出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蓝小鹿感觉舒坦一下了,她说:“王大妈前些天跟我说,兄弟社区之间要办棒球比赛,问你能不能去开球。”
韩唯扯了扯嘴角:“开球不是一般都会请些年轻美丽的女生吗?”
蓝小鹿说:“可是我已经开过好几次了,这次他们想换新面孔。”
“……”
蓝小鹿说:“你就给个面子呗,这次是海盐街主办,还请了舞狮队来助兴,加上你这个棒球新星的捧场,再叫上彭江洋——”
她猛地停下来。
韩唯察觉到她的异样,蓝小鹿立刻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给蒙混了过去,见韩唯没起疑心,才松了口气。
为什么不想让韩唯知道她在想办法解决他和彭江洋的友谊难题?
也许是因为,韩唯总会在他和周围的人之间立起一堵高墙,他可以嬉笑怒骂,但并不会真的展露自己的真心。所以,她的靠近和帮助也变得小心翼翼,害怕自己不小心走入他的心灵禁区。
更何况,在她内心深处一直觉得,像韩唯这样优秀的人,怎么会需要她这一只小小废柴的帮助呢?
韩唯是光,她是影子。
韩唯是有资格进军全国赛的超级新星,而她……
什么都不是。
不像姜思缈那样优雅,不像蒲夏那样通透,不像阿宅那样心无旁骛,因为心根不定,才会遭遇一点风雨后,左右摇摆。
或许,她真正害怕的,是韩唯得知她的举动后,嘲笑她在蚍蜉撼树。
越是接近,才越会发现,他们之间有着多么遥远的距离。这些星星点点的心思,也是在发现韩唯是她的债主后,越来越强烈的。
蓝小鹿拍拍自己的脸,努力拉回思绪,回到彭江洋这件事上来:
古琴是表象,它背后的事件才是突破彭江洋的关键。她有几次看到彭江洋在逗那条似乎焊死在街道上的雪纳瑞,但高冷的它根本不搭理他。
也许这条狗就是被她忽略的重要线索。
蓝小鹿心头一颤,计上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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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她从哪学来的盯人战术,她越来越快地锁定彭江洋的行动轨迹,有一次,彭江洋甚至在出门倒垃圾时,发现了蹲守在垃圾桶回收点的蓝小鹿。
一想到她从垃圾桶后缓缓站起来时脸上的表情,彭江洋就觉得毛骨悚然。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彭江洋忍无可忍,终于直面她。
“苍天有眼,你肯跟我沟通了!”蓝小鹿发出变态的笑声,从包里取出一样东西,反手甩给彭江洋。
彭江洋愣住:“狗粮?”
“你这手,现在也弹不了古筝吧?所以,你老去那家古筝店,是为了那条狗?”
看到彭江洋一怔,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那条雪纳瑞总是蹲在那间乐器店外面,不肯离开,你是不是和雪纳瑞较劲了?”
彭江洋暗惊,当初他不该和韩唯讨论蓝小鹿的智商到底有没有过90的。
他不知道,蓝小鹿了解这么多,是因为她足够努力。
她做了很多功课,因而知道,彭江洋是一个看上去很随意,骨子里却很固执的人。
这样的人容易走进自己的闭环当中,他因为韩唯受了伤,却不肯去医院检查,也许是自己评估这伤很重,怕就此断送了运动员的道路,所以才一直拖着。
伤痛的结果像薛定谔的猫,只要他不检查,就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继续打他热爱的棒球,是否还能和韩唯一起出现在赛场上。专业术语怎么说来着,叫“创伤后应激障碍”,偶像剧里都是这么演的。没想到,发生她身边。
他遇到了那条不肯离开的雪纳瑞,它像他一样,也停留在某个封闭的时空里。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他和它较上了劲。
彭江洋嘴巴抿成一条线,攥着拳头,似乎想要使劲,却又无力地垂下。
少年在前进的时候迷路了。
蓝小鹿观察着他的反应,偷偷摊开手心,看着写在手掌上的字,那是蒲夏的“智慧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