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是近代出土匪最多的时代,各个地区的叫法还不一样。
东北叫胡子,山东称响马,西北的呼马匪,西南大山的山贼。
关中就直白多了,土匪就是土匪,顶多喊一声强人。黑娃听到警告声,眼珠左右转动寻找声源,同时麻利的双手举高,大声喊道:“好汉,额寻人来咧!”
林子安静了会,黑娃没看到人影也没发觉哪里草动,感觉就像是自己幻听了一样,准备转身往后瞧时,又是一身呵斥:“手举着,乱动打死你。”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没等他抬头,一道绳子就套在了他的脖子上,随后勒紧,黑娃连忙手撑住:“有话好说,嘞死了。”
像是四面八方涌过来一样,呼呼啦啦一群人就围了过来,一个蒙面汉子用长枪顶在他的胸脯位置,示意树干上的人松绳。
“什么蔓?”
“啊?好汉,额是来寻人的。”黑娃听不懂他的黑话,但也只知道这人是在盘道。
“寻谁?”
“我大咧,昨晚被你们请上山的冷大夫。”
头目挥挥手,“码起来。”
绳子从脖子取下来绑住他的双手,一人从头到脚搜身,钢制的打火机两块银元几个大子被放进袋子里,递给了头目,把玩了下打火机,转头说道:“进山。”
一道黑布蒙住了他的双眼,严严实实一片漆黑,摸索着递过来的树枝跟着往上走。
弯弯曲曲的山路,黑娃感觉自己好像在原地打圈,半晌过后才感觉脚下的草地变成了砂石路,走了有小半时辰,头目才说道:“揭了。”
适应了下光线,黑娃才发现已然在一处宽阔的山洞里,自己站在最底下,周围顶上是一帮看不清面容的持枪拿刀的人,最中间设了个大座,不过上面没人,旁边一张椅子上有个戴帽子的中年男人凶神恶煞的望向他,“鹿黑炮,你狗日的还追到这来了,咋滴嫌命长啊?”
黑娃一愣,他们知道自己的名号,随即拱拱手道:“一个女婿半个儿,老丈人在这,不得不来伺候着。”
“你丈人不在这,找错了地,滚吧!”
“当家的何必搪塞小子,我对山寨无害,只求看眼我丈人,他老人家没事我立马下山等候着。”
二当家起身帽子一摔,吼道:“山门,把他扔下山,不听话就给我切了。”
“是,二拇指。”
黑娃这时才看清这位所谓二拇指的面容,头顶无毛癞痢疙瘩都长到额头上了,他吩咐完就起身往出口走去,黑娃双手又被土匪给缚住,急忙大声喊道:“让你们大拇指郑芒儿来给我说话,老子要见他。”
二拇指疾走的脚步停住,转而走向他,近身前一把盒子枪顶住了他的下巴,“你到底是谁?”
“鹿黑炮。”
“你咋认识我们当家的?”
黑娃脖子梗直,圆眼瞪道:“你问他去,要不是老子东家,他能脱的了罪从大狱里出来。”
见二拇指有些惊疑,黑娃继续道:“你只要去问问大拇指,还记不记得三官庙就行了,他自会来见我。”
二拇指把枪撤了,盯着他看了会,吩咐旁边的兄弟道:“把他看紧啰。”
黑娃坐在地下的一块石头上,手依然被反绑着,那个带他上来的头目把玩着他的打火机,咔嗒咔嗒的玩的不亦乐乎。
“大哥,废油咧!”
小头目瞅了他眼,转过身不理睬依旧打着了火又吹灭。
一明一暗间,顶上椅子后面墙壁上的大幅白狼画,跟着也变幻着色彩。
当二拇指起身离开椅子那一刻,眼尖的黑娃就看到了他身后墙上的这幅白狼图,这是他的本命,他比谁都熟悉,脑海里立马就想起了原著中他黑娃受伤被郑芒儿所救,落草为寇就是眼前这个山寨,当时歃血为盟拜的就是这幅白狼壁画。
而郑芒儿又是三官庙起事的带头人之一,黑娃他大鹿三也是四位中的一位。
当年塬上不堪新上任的县长强征粮税,引发百姓不满,族长白嘉轩取老祖宗的‘鸡毛传贴’,约定塬上百姓农人三官庙集合,组织去县里交农具罢种,不料走漏了风声,被官府得知,到了约定日期白嘉轩被田福贤和鹿子霖缠住脱不开身,其余几个起事人也被堵在家里走不了,鹿三临危主动站出来和三官庙的和尚郑芒儿一起率领大伙去县里闹农,最后县长被罢职,闹事的农人也被赦免,只有他们四个带头的被抓了。
白嘉轩心中有愧,多方奔走打点才把几人放了出来,郑芒儿是最后被放的,出狱后就无影无踪,不想他却干起了无本的买卖。这是原著里黑娃落草当上二拇指后,两人喝酒交心时双方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层渊源的。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黑娃后半晌醒了后就再也没闭眼,此时稍微安心了点,再也支撑不住脑袋点头昏昏欲睡。
二拇指过来骂了句心真大,伸手提起他的衣领,黑娃陡然惊醒。“跟我走,你要是敢蒙老子,老子崩了你。”
黑娃滋溜了下鼻子,丝毫不惧跟上他的脚步。
山洞后面还是山洞,穿过长长的溶洞,一直朝上走直到前面出现一方宽阔的平台,黑娃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山顶,一排石头房子建在崖边,正中间门口两个持枪的土匪守着,二拇指径直推开门,说了声:“小子,请吧。”
这屋子的采光极好,阳光穿过敞开的窗户照的屋里亮堂堂,靠里间床上躺着一个魁梧的汉子,一条薄毯子搭在胸膛上,黑娃往里走近几步就被二拇指给拦住了。
大汉睁开眼睛,望向来人:“鹿黑炮,你说你认识额?”
说话间脸上一条骇人刀疤蚕动,从额头延伸至嘴角像一条活过来的蜈蚣。
“认识。你叫郑芒儿,当年三官庙和我大鹿三一起领头交农,我就在边上看着哩。”
郑芒儿揭开毯子想起身,稍微动作下,嘴里就止不住咳嗽。挣扎了下在二拇指的搀扶下,坐在床沿歇息了会,目光又恢复冷静,咄咄望着他,“故人狱友之后,你来这是为了冷先生?”
“是,冷先生是我岳父泰山。”黑娃瞅着他胸前的绑带,心中终于安心了。老丈人看来真是被绑来治伤的,暂时生命应该无大问题。
郑芒儿爽快承认道:“你老丈人被我兄弟请来给我治伤的,现在,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就可以下山了。”
“大当家请问。”
“你怎么知道郑芒儿这三个字的?三官庙时我是和尚,没有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