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四角，红绸包裹的气死风灯随着夜风摇摆。
照在亭内上忽明忽暗，一如黑娃此时的脸色。半晌后，就在吴佩孚脸上已经显露不耐时，黑娃开口道：
“我能得到什么？”
“陕西全境，战后第三师协助你廓清全境，我保你为督军。”
黑娃摇头，道：“如果我要陕西，就轮不到井岳秀进西安了。大哥换个条件吧。”
“那你说。”
“西北边防公署督办。”
吴佩孚一愣，断然拒绝道：“济民，胃口未免太大了些。”
西北边防公署管辖沿边四区，分别是绥远特别区，察哈尔特别区，热河和宁夏特别区。就是后世的内蒙古和河北大部以及宁夏自治区，这远比陕西一省之地大多了。
黑娃露出笑容道：“我亲自带兵和你北上，如何？”
“你本就要派兵北上参战，不然空口白牙你是直系就是直系啊？”吴佩孚道。
“你要我派多少兵？”
“一个师，不低于万人。”
黑娃起身，抱拳道：“吴师长，让他们来攻吧，小弟先走一步回去布防备战了，商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不接受这样的讹诈！告辞！”
双方都是在狮子大张口，黑娃知道直系不可能给他四区之地，吴佩孚自然也知道陕东大概兵力数量。做买卖嘛，漫天要价就别怪人家落地还钱。
黑娃愤然离亭，在警卫围拢前，吴佩孚开口道：“绥远。”
黑娃停步，转身望向他，道：“一个整编步兵团。”
吴佩孚起身道：“加你的炮团。”
黑娃上前两步，站在亭子下，道：“察哈尔以北大部。”
吴佩孚大步上前，握住他的手，欣慰道：“成交。”
两人抚掌同时大笑，吴佩孚道：“早就听说济民兄做买卖是把好手，今日切磋果然名不虚传。”
“彼此彼此，兄长也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带兵实为可惜了。”
互吹完毕，两人重回凉亭，就出兵事宜详细商讨。一刻钟后，吴佩孚上马告辞，黑娃执蹬相送。岔路口，吴佩孚突然问道：“济民想图谋蒙地？”
“一切都逃不过兄长法眼，对，蒙地不服王化，日俄狼子野心。为边防计,，为国家计，弟不得不防。”
黑娃坦诚相告，从他说出口外四地时，再结合之前派兵入蒙之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目的所在。吴佩孚点点头道：“济民真军人也，哥哥惭愧！你放心，此战胜利过后我定保你得偿所愿。”
“谢过大兄，十日后保定见。”
“好！告辞！先行一步，兄在保定等你！”
目送吴佩孚部消失在大路上，黑娃抿了抿嘴，让唾沫慢慢湿润干渴的嘴唇。返身缓缓往亭子走去，一路思索这笔买卖的得失。
塞外四区，绥远和外蒙古榆林察哈尔接壤，这是必取之地。察哈尔和热河河北两地交界，离京师太近。这也是直系不可能答应的，谁愿意身边趴着一只虎狼，所以黑娃只要靠近蒙古半边。有了缓冲地带，果然吴佩孚就没有那么忌惮。以后出兵蒙古就有了前哨基地，自己也有了较大的军事纵深。
至于出兵，在已知胜负的情况下，黑娃抱着打酱油的心态，带兵去武装巡游一番做做样子就是了。
当夜在紫荆关歇息一晚，次日天一亮拒绝了当地士绅的请见，带着人匆忙踏上了回程的路。
七月九日，三千八百秦军出陕。两日后到达河南洛阳在此处换成支线火车到郑州再换乘京汉铁路。沿线车站都有直系统属的北洋军在戒严。
陕西没有铁路，仅有的宝鸡那一小段五年前业已停工荒废。黑娃坐在狭窄的车厢里，不住的召来列车长打探铁路修建火车运行等事宜。直系派来协调的联络官翻着白眼生生陪着干坐了两天。
在秦军行军乘车这几天里，直系和皖系彻底撕破脸皮。双方以报纸电报为战场，先行进行了一场舆论战争。
两派军阀为了标榜自己站在道义的一边，均做了大量“揭露工作”来攻击对方。1920年7月12日，直系悍将吴佩孚发表了宣布段祺瑞罪状通电，认定民国成立九年以来，“海内分崩，追原祸始，段为戎首”。段祺瑞是一个“秉性凶残，专擅恣睢，阴贼险狠”的人。搜刮民脂民膏，穷兵黩武，搞得民不聊生，且在巴黎和会上卖国，并私自大借外债，不下六亿万元之巨。
段祺瑞曾经参与推翻清朝，推翻了袁世凯，推翻了黎元洪，又推翻了冯国璋，而今又要推翻徐世昌，俨然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
“段氏之肉，其足食乎？”
听到直系军阀的骂阵，段祺瑞当然不能示弱。他先让总统徐世昌免去直系曹锟、吴佩孚的官职，然后于第二天发表讨伐直系檄文。在文中，段祺瑞尽量宣传自己“三造共和”（致电迫使清帝退位、抵制袁世凯称帝、讨伐张勋复辟）的政治资本。
并指责曹锟、吴佩孚“私勾张勋出京，重谋复辟，悖逆尤不可赦”。……
骂战波及的范围之广，让皖系、奉系、直系、北洋政府首脑、清朝末代皇帝溥仪都卷入其中。大战前夕，两系军阀咄咄逼人的态势让其他地方军阀均感到不安，在自己地盘内纷纷调兵遣将加紧布防。
十四日，火车到达保定府，黑娃的部队还未全部下车完，联络官就急忙找到他，命他火速进城参加对皖战争的紧急会议。
“吴克侠，梁克胪，带队修整，注意点军容。一切等我回来再说。”黑娃叫来两位团长交代完部队事项，又告知自己去开会的事情。
此次出兵，选择他两人纯属是因为他们都是保定军校毕业的，对这一块的地形较为熟悉。参战的士兵老带新，两个团三千八百人里有一半是新兵。黑娃有意借此大战场锤炼他们一番。
保定府城，作为四战之地城墙高度厚度丝毫不输于西安城，或许还略胜一筹。黑娃坐在车里看的匆忙，车子很快驶入一座戒备森严的公馆内。
会议已经召开了，黑娃被人领着进去时，满屋将星云集，群阀荟萃。众人瞅了他一眼，纷纷转头继续听中间的曹锟讲话。吴佩孚在右首第一列，向他点点手，示意他站在自己身后。
那年二十一，站着如喽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