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酒会办的很成功，这些日子老高带领西北公署的官员和考察团商谈签署了众多合作项目。黑娃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中。
起因是西北时报报道里的一张配图照片，他挥舞着拳头在台上激情演讲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一个真正把世界带进无尽深渊的男人，区别只在于他没有胡子，而那个男人有着标志性的小胡子。
午夜惊醒，他脑海里时常浮现起前世纪录片里，帝国大厦万字旗下那个歇斯底里的身影。他同样喜欢在演讲时挥舞拳头来加重他的气势。
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模仿他来着？黑娃不知道，他只知道很快他就会成为党首，再过两年他就会发动著名的啤酒馆暴动，十年后他就会登顶掌握全部权利，进而发动世界大战。
都统府的后院没有商洛镇守府那样的江南景致，几颗粗大的榆树就遮住了半边的夜色。黑娃披着件衣服漫步在树下，不时抬头看向树梢上的弯月沉思，手指里的烟在微风中明暗不定。
“哥，想啥呢？”
田小娥同样披着衣服，提着一壶热气腾腾的罐罐茶出来，放在石桌上，又从兜里掏出两个杯盅，茶汤洗涤后，倒上满满一杯递给他。笑道：“快，枣子还没沉。”
黑娃接过尝了一口，甜丝丝沁心入肺身子为之一缓。黑娃放下杯子阻止她往石凳上坐的架势，道：“凉，别坐。”
揽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哥，你想啥咧？能和我说说不？”田小娥爱怜的抚摸着他的胡茬，这几晚他一直失眠，胡子长的老快了，当天刮当晚就出来了。
黑娃抓住她的手，迟疑了下最终还是缓缓开口道：“我曾经认识一个人，他犯下了人神共愤的罪孽，全世界因为他陷入了无尽的苦难中。小娥，我很怕我变成他。”
小娥歪着头想了想道：“他是当官的吗？”
“是，还是那个国家最大的官。”
“那他对百姓好吗？”
黑娃回忆了下道：“初期对治下的百姓还算好吧。”
“那他爱他的国吗？”
“爱！”
这点黑娃无法否认，虽然他爱国的方式极端不正义，依靠掠夺侵略以及杀戮其他民族和国家，来维持本民族和国家的利益，但你不能说他不爱他的国。
最后，小娥问道：“那他爱他的家人吗？”
黑娃点点头，小胡子有一个畸形的家庭，他母亲是父亲的外甥女，换言之就是父亲是母亲的舅舅。小时候父亲酗酒动辄打骂。万幸祖母和母亲很疼爱他。后来不知是不是受到父母亲的影响，他也爱上了他的亲外甥女，为了防止她和的男人接触，他幽禁了她，最终导致她抑郁自杀身亡，此后小胡子成了素食主义者，一直未娶，直到战败前夜才和情妇爱娃在柏林的地堡中结婚，第二天就双双自杀。
“那你在怕什么？”田小娥不解道。
是啊，我到底在怕什么？黑娃仰头看着天上的月儿，突然惊醒。我他么地盘还只有区区一隅，人口不足千万，天天还在为哪里去弄钱而犯愁的一个小屁军阀，有什么可后怕的？
再说，自己也未见能达到人家的高度，在这矫情个甚，一张照片就让自己乱了心神，完全是杞人忧天，白当这么久大帅了，真他么丢人。
“啪。”
重重在小娥俏脸上亲了一口，大笑着横抱起大步往房间走去。
“哥，罐罐茶还没吃完咧……”
“长夜漫漫吃啥茶，吃小娥哩……”
次日，黑娃精神抖擞出现在公廨办公。老高极有眼色凑上来，说了这段时间商谈的成果。黑娃听着不住点头，老高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各项事务也办的相当妥帖。最后老高说道：“考察团陆陆续续回去了些，那个你比较看重的穆藕初还在，他一直想单独和你谈谈，我看您这几天心神不宁的就挡了驾，现在要不我把他请来见见？”
“见，当然得见了，这位可是位大才啊。这样吧，晚间我安排一顿家宴，你也一起来，我们听听这位大才有啥指教的。”
“好，我这就去请。”
穆藕初没等晚间，中午就跟着老高一起来都统府了。老高无奈的苦笑道：“穆老弟有些急，非要当面和你谈谈。”
黑娃合上手里的公文，请他坐到茶桌前，致歉道：“抱歉了，藕初兄，这几日忙碌未能招待你，请坐。”
穆藕初坐下不在意道：“急着来见都统，也是不得已。我研究了您的规划书和你们发布的三年计划，我觉得不太妥当，有很大的改缮空间，想和您谈谈。”
黑娃瞧了眼高哲民，老高立马去把门带上，坐在一旁抽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和笔，开始准备记录。黑娃给泡上一杯绿茶递给他，端正坐姿，凝视他，道：“先生请讲。”
“首先，整体布局不太合理，规划书里各种项目分散，没有合理运用地理和人力上的优势，东一榔头西一棒子，造成了资源极大的浪费。比如说规划书里明确要在大同建设一座大型煤矿，包头又建，榆林也建，整个西北大大小小计划同时开工近十座，是否浪费了人力和资金占用成本？”
老高解释道：“各地发电厂需要原料啊，不建的话从长远来看运输成本更高。”
穆藕初摆摆手道：“不不，你错了，西北现在不需要那么多电厂，我们要首先保障工业用电，其次商业，最后才是民用。规划书里开篇就道明了纲领集中力量办大事，这只是三年规划而已，后续再一步步来，一口可吃不了一个胖子，我认为大同，榆林，包头，有这三座就够了，基本可以辐射整个西北和部分陕东地区。……”
老高皱眉想了会，点头表示赞同。
穆藕初见他点头了，继续道：“再就是产业不集中的问题，也是最大的问题。”
黑娃从办公桌上拿来一张全区地图，穆藕初用尺子在上面丈量给他们看，道：“你看从察哈尔最东端到绥远的陕坝有近千里，北边的锡林到底端的榆林又是近千里，全世界哪有这么大的工业区？所以，我认为咱们应该择一地集中建设一个真正的工业区，把所有企业厂子都拢到一起，形成集群效应……”
黑娃望着地图，道：“你认为工业区该多大？建在哪里合适？”
“这里，工业区建在这基本能囊括煤炭，冶金，化工，制造，纺织等所有工业化必需之产业……”
“行，老高我们仨现在就去实地看看，合适咱就搬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