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簪,你去将人请到正厅,茶水招待着。”
“绿钗,你去让暗月跑一趟张府,将张绍棠请来。”
顾凝雪没有立刻去见这个西番君主,她故意拖延了一阵,才起身出门。
宝丫头立刻从椅子上跳下去,追上顾凝雪,嚷嚷:“我跟你一起去!”
“留在这里陪着姨母。”顾凝雪收起往日的温柔眉眼,板起脸来。
宝丫头嘟囔了一声,不高兴地低下头。她站在门口望着顾凝雪的背影,哼了一声。
沙巴图不耐烦地在厅中走来走去。他生得虎背熊腰, 身上穿着其族虎皮衣, 腰间挂着一长一短两柄刀。黝黑的脸侧刺着象形图腾刺青, 眼若铜铃炯炯有神。生了一副凶相, 眼下不耐烦起来, 更凶戾无比。
他自然不是一个人独行, 身后跟了四个西番武士, 皆是一身虎皮装扮。
待客厅布置典雅,当中墙壁上悬挂着一副山水画,两侧贴着古时名家流传下来的书法名作。一侧墙壁上悬挂的博古架上以精致玉石和三两花卉为扮。六扇黄檀屏风曲折相隔, 上绣仕女图。
沙巴图和他带来的四个武士立在厅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他是为了给建元帝贺寿而来黎都的,可刚到黎都,就有人偷偷往他住的地方放了一个画卷,沙巴图打开画卷一看,立刻就被画卷上所花的美人给人吸引了,拿着画卷在黎都到处打听。
“你们家主人咋么还不来?我这都喝了多少茶!”沙巴图声如洪雷,给人以暴跳之感。西番有自己的语言, 他说中原话咬字过重, 声调听着也别扭。
“大汗莫急,茶水凉了才不好喝。奴婢再给您沏一壶热茶, 换一种茶!”胭脂脸上挂着笑, 心里却突突直跳。
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可怕的, 西番的大汗难道能直接一刀杀了她不成?可瞧着沙巴图的长相, 胭脂就心生畏惧。乖乖, 她个子还不到沙巴图胸口哩!
“不喝了!”沙巴图将手重重放在桌子上, 震得桌面茶器一阵清脆声响。
胭脂下吓了一跳,惊惧地侧过脸,和绿钗对视一眼, 眼神交流互相打着气。
绿钗壮着胆子说:“大汗莫怒, 咱们家郡主不在家,已经派人出府送了信,也不知道怎么的路上耽搁了,要不然等我们爷和郡主回府,改日再登门拜访?”
沙巴图暴躁的用西番话说了句什么,绿钗和胭脂也听不懂,不由心中惴惴。
沙巴图转身,和他带过来的四个武士叽里呱啦地说话,都是用西番语。
过了一会儿,沙巴图朝胭脂和绿钗招招手,将她们两个过去。胭脂和绿钗对视一眼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立在他面前。
“大汗有什么事儿要吩咐奴婢们?”
沙巴图挥了挥手,站在他身后的一个武士将画卷展开,递到胭脂和绿钗面前。
这人叫萨比尔,说起中原话要比沙巴图流畅许多。他问:“这画卷可是你们家遗失的?”
画卷中,顾凝雪一身茶白配浅红的襦装,裙角旖旎曳地,正是那一日纪靖媛大婚时顾凝雪的穿戴。画匠技艺高超,寥寥几笔画出顾凝雪的美艳来,又画出了几分仙气。
“这……”胭脂犹豫着开口。
绿钗目光闪烁,忽然抢先胭脂的话,先开口:“回大汗的话,这位美人瞧着有些眼熟。若奴婢没有看错,画中人应当是当年骊族第一美人。”
“骊族?”沙巴图皱眉,三层抬头纹叠在一起。骊族这样的小部落实在太小,小得他一拳头就能砸穿。若不是中原人而是骊族人不是更方便,他可以随意抢夺!
沙巴图顿时乐了,望着画卷美人,眼中露出垂涎之色。
胭脂顿时明白了绿钗的意思,在一旁补充:“没错,应该是老夫人年轻时的画像了。”
“老夫人?”沙巴图瞪圆了眼睛。
“是。老夫人是我们府上郡主已故的母亲。”
“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沙巴图拍了拍挂在腰间长刀的刀柄,“已故?”
“是。”胭脂和绿钗齐齐低头应着。
沙巴图暴躁地用西番话谩骂了几句,一边骂着一边摇头。他在厅中徘徊了两圈,最后重重坐在椅子里。
他今日既然已经来了,定要弄个明白,将人见到了才算!
躲在外面稍远些的顾凝雪,仔细去听,将厅中的对话听进耳中。她蹙起眉,心中微沉。若说先前她完全不知道沙巴图为何会登门造访,可眼下沙巴图既然拿了她的画像来寻人,再联想到沙巴图这些年的胡作非为,顾凝雪还如何不知这人心里装了什么主意?
红簪悄悄拽了拽顾凝雪的袖子,望着她担忧地摇头。
担忧的岂止是红簪,顾凝雪心里也没谱。西番之野蛮,沙巴图之无礼蛮横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顾凝雪不得不担忧倘若进去相见,沙巴图会直接起了歹心。
顾凝雪穿越前可是听多了关于这些色胆横生的无 耻之徒的社会新闻。
她想了很多,却也只是片刻罢了。她凑到红簪耳边小声吩咐着,红簪连连点头,一脸的认真。
顾凝雪仍旧没有进去,让红簪跑了一趟。
沙巴图听见有人推门,脸上一喜立刻站了起来,可是看见出现在眼前的又是个丫鬟,心中的火气险些压不住。他喉间发出唔噜的声响来,鼻息吸了又吸。
红簪按照中原的礼数行了礼,恭敬回话:“大汗,府里家丁去寻了我们家爷和郡主了,只是他们暂且还不能回来。我们主子说改日去别院登门拜访。”
萨迪克用手指着红簪,叽里呱啦咒骂了一声。
红簪脸上仍挂着笑,全当没听见,望着沙巴图,继续说:“若是旁的事儿,我们爷定然立刻回来见大汗。只是他们如今在宫中,实在一时走不开。明日是皇后娘娘亲妹子的及笄礼,我们夫人被请去做笄者。我们夫人没做过笄者,有些规矩不是太懂,所以进宫面见皇后娘娘,跟宫中的老嬷嬷讨教讨教。”
沙巴图听着听着,又皱起了眉。他虽然懂中原话,可是涉及到及笄之类并不常用词汇,他听不大懂。他转过头去,一脸不耐烦地听萨比尔给他解释。
“你们中原号称礼仪之邦,就是这般待客?我就坐在这里等,等你们主子回来!”沙巴图在椅子里坐下来,拍了拍肚子,“饿了,弄点好酒好肉来!”
好一副野蛮的流氓做派。
顾凝雪心中忧忧,十分不安。只要沙巴图一时不走,她这颗心便一时不得安稳。时间变得漫长,走得缓慢。去请张绍棠的暗月也是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