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之后,我与她冷战了很长一段时间,其实也说不上冷战,大抵,在她的心里,自己根本是算不得什么的。
又过了一阵子,我打探到一条消息,却是令我再次兴奋了起来。
纪靖凌离开黎都了,不仅如此,他马上还要与南川宫家,履行婚约。
也就是说,即将有一个,无论是样貌还是家世,都远胜顾凝雪的女子,出现在纪靖凌的身边。
顾凝雪,那个表面谦卑,骨子里傲气的女人,要失宠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值得高兴的事,但我脑子里闪过的,却是另一套思想。
司南府不可能没有女主人,如果非要娶一个女人的话,我希望那个女人是顾凝雪,既然希望是她,为什么不争取过来,以她的脾性,她断断不会与人共侍一夫的。
我决定要找个机会主动与她和好。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也让我感到了惊异,她的医术竟如此的厉害,不仅这样,她还轻而易举的入了鬼医的眼,成为人人羡煞的凤羽山门人。
我一直以为她是柔弱、倔强,有主见的女人,现在才发现,她藏的也不浅。
但这依旧无碍我计划。
之后,无论是对她的舍命相救,还是声援力挺,都是让她欠下我人情的手段,我想在纪靖凌厌弃她之后,将她紧紧的绑在我的身边。
而所有的计划,也都在有条不理的进行中。
大概唯一出乎我预料的,便是纪靖凌对她的用情,似乎并不是像旁人想象的那样薄凉。
但是,这二人的决裂,却是意料之中的。
我有些小庆幸,却也有些彷徨。
然而,待这份彷徨被我发现并且认定的时候,我却已情根深种。
“顾凝雪,你娶不得。”
陛下严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那是我第一次,对那个坐在龙椅上,总是主宰一切的人,产生了不甘与愤怒。与对父王的不一样,那是一种真的愤怒。
但我永远不会表现出来,因为我姓司南。
尽管司南府对黎国的忠臣度,已经所剩无几,可我也要做好我分内的所有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谓国家大义。
我会笑的嗤之以鼻。
媳妇都娶不上了,别跟我提国家大义。
“不娶顾凝雪可以,可之前陛下为我定下的亲事,广贤王的嫡女唐红惠,我不同意,还请陛下为我推掉。”
左右陛下绝不会再为了一门亲事,而为难他。
大概陛下心里更希望我能一心一意的辅佐皇室,不宜过早成亲,所以非常干脆的就答应了下来,并且很快付诸了行动。
与顾凝雪彻底划分了界限,实则并非我决绝,而是我代表了司南府,司南府代表了黎国皇室,而我这辈子,都得滩在这件事上,没必要让她也跟我一块滩在这。
再说,她也绝对不会愿意跟我一块共进退的,再多纠缠,伤的也只是我自己而已,我苦苦一笑,穿上了那象征齐王身份的威严朝服。
“司南晟,待我登基,你入朝辅佐我吧。”
这是钰易给我的建议,或者说是命令。
我听完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黎国的命运,绝不是我能掌控的,但是看着钰易满目的期盼,大概他以为我能为他力挽狂澜吧。
不过我心里还是那句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司南府的先辈们,曾今无数次的为黎国皇室,鞍前马后,扭转乾坤。
可司南府风雨飘摇这么多年,已经累了,我也累。
实在没什么心气,你也自求多福吧。
尽管已经到了那一步,我都不曾想过我自己的下场,大不了,随黎国,一块埋葬了吧,连着司南府这枷锁般的宿命。
但是,她却千里迢迢敢来,救下了我的性命。
我司南晟的命,已经给了黎国,这次活下来,我要为我自己而活。
只是这苍茫大地,没有了黎国,没有了司南府,我竟犹如孤魂野鬼一般,不知要何去何从,恍惚间,想起张绍棠送过我的那串念珠。
想起古宁寺的钟声。
想起灵智大师的每次淳淳引导的佛音。
烦恼太多,不如剪去。
我修佛,不为别的,只为下一世,能叫我早一点遇到她,认识她,读懂她,陪伴她……
“叮铃……”
门前屋檐的风铃,被人撞了一下,凌乱的发出了一串脆响,我停下口中的念诵,侧头看去,就见阿轩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道:“爷,两日后有佛礼,不少良家女子已经提前抵达了寺里,想要求见您……额,属下知道您定不想见,已经叫人留了后门……”
我闻言,赶忙坐起了声。
没办法,实在是天生一副好皮相,玉僧之人,不尽而走,两年前,甚至还有一名闺中小姐,夜入寺庙,要与我私奔。
我自然断断拒绝,但许多女客却依旧不依不饶。
每次寺中有佛礼,都少不得一些围追堵截。
“爷,快点,晚了就怕被看见了,”阿轩有点急的叫,我恐怕还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带着侍卫念佛的和尚了吧。
我匆忙披上袈裟,带上斗笠,颇有点狼狈滑稽,主仆二人,如做贼一般,从后门悄悄的离寺下山而去。
走在下山的路上,我看到一名樵夫,拉着一车干草与一个小童,正从一条岔路走来。
阿轩立刻手脚麻利的上前跟那樵夫谈妥了价钱,因为他们都知道,我出门最喜坐这慢悠悠的驴车,这个毛病,我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落下的。
一身雪白的袈裟袍服,很快就盘膝坐在了干草上。
阿轩徒步跟着。
车上的小童,立刻被这突然多出来的客人,给惊了一下,但发现我生的人畜无害后,便跟着我嘻嘻笑了起来。
却依旧不敢与我搭讪。
今日阳光晴好,我正了正头顶的斗笠,抬头望去,天高云阔,阳光好似金子一般,晃了人的眼,恍惚间,我好似看到了她的笑。
于是我低下头,开始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凝雪每年都会上古宁寺来看我,却每次都选在草长莺飞的五月,可如今才八月,还要等来年。
那小童好奇的看着我,终于问:“大师,你在算什么?”
“我……”
我竟是哑然答不上来,难道要告诉他们,大和尚其实也思春的吗?最后,自己竟是前后笑的打跌,只叹,人世匆匆,各自安然,何必在求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