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籍贯，必须要再等两年，才能世袭爵位。
但是司南府的一切，已经全权由我负责了。
也顺理成章的，我被我们一直效忠的陛下，召见了。
不过陛下在看到我的第一眼的时候，就皱了皱眉。
以前的我，在张绍棠的面前，甚至在司南府里，都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世子。
在张绍棠的面前，我还能偶有几分不打眼底的笑意，但那都是伪装的我。
如今站在君主的面前，怎可伪装，于是，我露出了我的本来面目。
“杀气太重。”
这是陛下给我最终评价。
所以我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磨平自己的杀气，因为历代君王的暗棋，都是非常懂得韬光养晦的。
尤其父王，在我的眼里，他是威严不可逾越的。
但是在外人的眼里，他却是个窝囊废。
历朝历代，都不需要司南府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父王说过，待司南府由暗转明的那一日，大概就是黎国走到尽头的时候了。
到那时，情势所逼，司南府也不得不由暗转明。
我清楚的十分记得，父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仍旧是冷笑的，或许，他对这个王朝的忠臣度早已经所剩无几了吧，他之所以依旧效忠黎国，不过只是因为在其位，谋其职罢了，仅仅只是因为自己姓司南而已。
但那时候的我，对这些概念还是比较模糊的。
直到我终于越过父亲这道信念的山隘时，一切，才开始渐渐明朗。
在我的杀气还没有彻底磨平的时候，我又接到了另一个任务，那就是暗中辅佐，陛下选定的继承人，钰易。
难道陛下的继承人不是太子，或者瑞王钰成吗？
对此，我并没有太大的好奇心，所谓暗棋，不过是皇室的工具而已。
暗中跟在钰易身旁，辅佐保护他的日子，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美好，因为很无趣。
比起张绍棠的妙语连珠，咋咋呼呼。
钰易可以说是个十分少年老成的人，不过我却很不喜欢他的这份老成，总觉得透着一种算计，还有一种被他隐藏着的野心勃勃。
所以在无聊的时候，我时常也会产生一种不甘，我与钰易其实同样都是人，凭什么我司南府世代都要给皇家当奴才使，给他们抛头颅洒热血？
我知道我这样的心思，是大逆不道的，但我不是愚忠的人。
若非我生在司南府，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宿命，我想我并不乐意做这些事，因为上一代的恩恩怨怨，早已归于黄土。
与我又有何干。
不过在一通的胡思乱想之后，我还是要接受命运，只因为我姓司南。
三年后，待钰易在外的势力逐渐稳固，不需要我的辅佐与保护后，我终于如愿回到了黎都，同时，这三年的时光，也磨平了我很多的棱角。
换句话说，我比过去，更懂得隐藏自己的锋芒了。
至少在外人眼里，我永远都是温文尔雅的。
在这三年的时间里，我的母妃因病离世。
而我不在家的日子，都是祖母一个人悉心操持的，其实即便是父王在世时，家里也是有祖母操持的，毕竟父王要经常外出完成任务，母妃又是一个没主见的人，所以这司南府的一切，全是靠着祖母在支撑着，而祖母也是最疼爱我的亲人。
“晟儿，你该找个姑娘成亲了。”祖母笑着对我说道。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三年在外执行任务，时光匆匆，再回来，我已经十九岁了，去年就已经籍贯，只是那时我不在黎都。
司南府只说我残了腿，在府中修养，足不出户。故，我那所谓的及冠礼，做的也是极其低调的。
只是别人家的男子，十九岁，莫说定亲，孩子都有可能满地爬了。
对此我恍惚了一下，然后脑子里浮现出街上，那些抱着孩子的妇女。当然，我不可能会娶那样的人，司南府再不济，我的妻子也该是高门宅邸里的姑娘。
然后我脑中又浮现出了那些，表面羞涩好看，实则内心算计，满心攀比权欲的女人。
我不敢说我就是在深宅里长大的，但至少黎都这样的闺秀，我见得多了，也听张绍棠讲的多了，不免产生了一种抵触。
自己要跟那样的人，共度一生吗？
像父王跟母妃一样的相敬如宾一辈子，清清冷冷，实在无趣。
被迫肩负起司南府宿命，刀口上舔血，为皇室卖命这么多年，难道连自己一生的伴侣选择权，都不能拥有吗？
“陛下的意思是广贤王的女儿唐红惠是个不错的人选。”
祖母这样幽幽的说道。
我轻挑了挑眉，实则心里却是诧异的，因为司南府历代的主母，身份门第都不高，安于帝王之侧，必须要学会收敛锋芒的。
只是陛下居然让他娶广贤王的嫡出长女？对方的身份可不是随随便便的管家小姐。
当时我回黎都没几日，对外面的事，还不是很了解。
那天祖母叫我陪她去外面逛逛，其实我本是不想去的，可奈何离家这么久，从小到大又很少能在祖母的膝下尽孝，于是便答应了祖母。
也就是那一天，我遇到一个令我终身难忘的女子。
而当时的我并不知道，由此，我司南府的宿命开始发生了改变，而我自己的命运也开始发生了改变。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福衣阁，那一天人很多，若非她自请为祖母治病，恐怕我不会在人堆里发现她。
发现了之后，看着她明亮清澈，看似温婉，实则狡黠的眉眼，我以为她是个江湖骗子，骗子行骗，居然骗到我司南府的头上来了。
所以我坏心思的直接揭穿质问了她。
但我做梦也没想到，那日的质问是返过来的，我几乎被这个忽然变的伶牙俐齿的女人，说的哑口无言。
而且事实证明，我的确是误会她了，她虽然表面看着柔柔弱弱，可实际上却是非常的刚毅果断，有自己的想法。
我当心想，这或许是个与黎都贵族小姐不一样的女子。
我以为只是一次偶尔的相遇，事后我便会将此事忘记，然而事实上，自那次之后，我便跟中了魔一般，时常想起这个女子。
然而待我想暗中查探她的身份时，却是怎么也找不到这样一个人了。
我找遍了黎都的大街小巷，却再也没见过她。
原以为黎都的生活会平静的过上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她，已然成了我命中的劫难。
那天在集芳斋的门口，我看见了她居然跟黎都有名的‘笑面阎罗’纪靖凌在一起。
当时的我还没能有现在的稳重与淡定，我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震惊，看着她惊恐的样子，我以为她是被纪靖凌绑走的，一心只想上去救她。
可我不能强行去救她，因为纪靖凌实在是一个过分张扬的人，而我，身为一枚暗棋，不能那么惹眼。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是夫妻！
事后我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她其实是陛下赐给纪靖凌的冲喜新娘，心里忍不住的一阵……可惜？还是略微的怅然若失？
不过这些情绪，在我知道她已为人妇的时候，就强行的告诉过自己，不可以再对她有任何一点点的想法，即使我知道，她与纪靖凌并不是真正的夫妻。
可是我失败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依旧十分的不甘心。
于是在陛下举办的中秋宴上，我忍不住去试探了一下她。
然而在下一刻，我就被她回怼的哑口无言，甚至落荒而逃的离开了中秋宴。
听上去有些哭笑不得，但直到后来，我方才读懂了这个叫做顾凝雪的女子，以及她骨子里的坚韧。
褪下白衣的我，着上黑衣，便是黑夜中的死神，自由的穿梭在我的领地。
但是那夜风月坊。
那个叫做顾凝雪的女人，却结结实实的又给我上演了一场天大的好戏。
温婉娴静，冰清玉洁，小算计，狡黠明媚……许多都可以用在她身上的形容词，也在那一夜，在我心里彻底粉碎。
恐怕到我老死的那一刻，都无法忘记，那个女人舞动着火红色的裙摆，张扬炎烈的身影，媚眼如丝，轻佻妩媚的惹起满堂的热潮。
很美，但是却很刺眼。
如果要是她的夫君纪靖凌，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心思，该是要发疯的吧。
这也算是我第一次看走了眼，居然被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给戏弄戏耍了，但是我心里，却是有点分不清，究竟是怒她用温柔懂事的表面骗了我，还是怒她，委身嫁给了那个男人，还是个冲喜新娘。
一个给不了她一辈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