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到了第三次下水的时候，顾延川的生之力量在这段时间里，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他从一开始满头白发的样子，逐渐的重新变回了一个俊俏的少年公子。
顾凝雪倒是没想到，凤无缺却是变了很多。
再次相见，他的眉宇间，似乎缺少了往昔的一种锐气，变得安静了。
也不是说安静，过去的他也很安静，只是过去安静的像一把紧入剑鞘的利刃，纵然紧着，也能感受到他剑鞘下的锋锐。
但此刻的安静，更像是一滩平静的湖水。
这样的变化，顾凝雪无法判断，是好是坏。
凤无缺却是下意识的看了眼顾凝雪高高隆起的腹部，似乎觉得她这个样子有些滑稽，又有些陌生。
顾凝雪知道，怀孕的女人，总是会变丑的，大概她现在这个样子，从某种角度上，打破了凤无缺的一些认知。
大概他身边还没有过怀孕的女人吧。
双方一如上次，没有过多的言语，割开手腕，任凭血水流淌。
经过这几次接二连三划开手腕放血的折腾，凤无缺的胳膊上，已经横七竖八的多了好几道狰狞的伤疤，就算在顾延川的帮助下，已经愈合了。
可新的伤疤却纵横在旧伤疤下，看的让人揪心。
而顾凝雪的手腕，则要少了许多，毕竟放血，凤无缺占的比例要比她大许多。
“姐，这次你们要在水下连续三天三夜……”挺过来，这血咒便算彻底清除了，跟凤无缺的牵绊，也算彻底断开了。
只是顾延川有些没有把握，毕竟上次顾凝雪就险些断气。
虽然这是她自己必须要走的路，可顾延川又怎会不替她担心，他就这么一个姐姐。
顾凝雪没有多言，顺势就与凤无缺双双划入了那漆黑且泛着猩红的池水，连续几个月养尊处优的养病，这种冰寒刺骨的滋味。
令她再次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可怕。
仿佛有千万把刀子，在水下割着她的皮肉，在里面多呆一分钟都是一种煎熬，但这次他们却要在里面整整待上整整的三天三夜。
“凤无缺，你可后悔救我？”
凤无缺同样在与她一起承受着千刀万剐之行，但是目光却似乎要比上次平静了许多，“我若后悔，便不会跟你来这里三次了，这次之后，我们就再无干系了吧。”
凤无缺这样想着。
这个女人从始至终，都想着如何跟自己摆脱关系，今后，总算是如愿以偿了吧，他的心中一时间，竟是无悲无喜。
他不爱顾凝雪了吗？
还是爱的，只是没那么炽烈了。每次深夜梦回惊醒，想到自己用心命人建造的栖凤堂内，那个女人正住着，他便感到莫名的心安。
就算忍着不去见她，感觉也没什么关系。
她在就好。
她活着就好。
凤无缺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也有如此无聊的心思，他原该是恨死了顾凝雪，恨她的欺骗，恨她的愚弄……甚至恨不得她死。
但那日阵前，当他第一次感觉到，顾凝雪，那个夜夜出现在自己梦里的女人，她会死，会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便开始犹豫了。
其实在纪靖凌求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决定要救她了，但他凤无缺，堂堂凤家家主，在西岳最至高无上的人。
怎可能这样咽下这口恶气。
如果人类身躯能承受得住酷刑的话，他恨不得把顾凝雪千刀万剐，削成一块一块的，如此，才算是全了他当时的心思。
可当真这样对待她了，她根本就是承受不住的。她死了，结局又会怎样呢？最后又能惩罚到谁呢？答案很明显，他自己一定是受惩罚的那一方，因为他压根就承受不了，顾凝雪不在这个世上的事实。
这样的自己真是越来越没有出息了。
看到顾凝雪此刻在水中苦苦的煎熬，他真想把她拥进怀里，替她把属于她的那份也承受了。
奈何他二人之间，早已隔了千山万水。
顾凝雪如之前的两次一样，熬着熬着，意识就开始飘飞，其实这样最危险，到最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是她不想死，要活下去，完全要依靠自己的意识。
每每控制不住意识的时候，她都会努力的摸摸自己的腹部，她还有孩子，还有靖凌在等着她。
但是，就在他们共同在水中度秒如年的承受了两天两夜后，顾凝雪居然感到自己的腹部，传来了阵阵的痛苦。
此时还没到她的预产期，肚子痛代表了什么，她最清楚不过了。
孩子难道就要这样没了。
阵阵的恐慌，令顾凝雪，几乎发狂，“延川，延川……救我的孩子……求你……救他……”
细细碎碎的哀求，如梦呓般，从她的口中溢出。
“延川……”
“姐，你怎么了，肚子疼了？孩子要掉了吗？”
“滚，孩子不会掉。”
顾凝雪几乎咬牙切齿的睁开了眼，但身体却控制不住的想要晕眩过去。
她不能晕，晕倒了，不仅自己会死，孩子也会死，她现在唯一倚仗的就是顾延川了。
“救他。”
一股甘醇的生之力量，拥入了她的身体里，但是顾凝雪却仿佛筋疲力竭般，沉沉的昏睡了过去，耳边，是顾延川几乎声嘶力竭的呐喊。
“姐，别睡，睡了就什么都没了，别睡，你听到没有……”
可惜顾凝雪已经听不到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是死掉了，但她却真真实实的做了一个梦，梦中，是一片绿色的草地，她与一个男人，纵着快马，风驰电转而过。
马蹄溅起了地上的草屑，仿佛还能听到风中，他们的欢笑声。
“轩辕文，你快点。”
她在马上欢笑着，似乎已经忘记了她叫顾凝雪，也忘记了自己腹中的孩子，那些曾近的记忆，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她只知道，这个叫做轩辕文的男人，跟她亲梅竹马，他们非常相爱。
然后，这个男人的脸，开始在她的眼前浮现，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清楚……绚烂的锦衣，清贵的姿容，优雅的微笑。
“司南晟？！”
她喃喃的唤出了他的名字。
但那人却皱了皱眉：“羽儿，你怎么了，我是轩辕文啊。”
对，他是轩辕文，顾凝雪像是确认了什么，忽然笑的开心，仿佛一个被万千宠爱的小女人，白皙的脸蛋，透着几分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