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顾凝雪感觉时光都变得混乱了起来,她看到了许多年前,同样在这间石室,尚还是婴儿的自己,被抱了进来。
一名老者,牵着一名拥有琥珀色眼眸的漂亮男孩,说:“来来来……以血为媒,本命相定……永生不弃……她是你的妻,她是你的妻……”
“我的妻,我的妻……死生不得相负……不得相负……”
那个拥有琥珀色眼眸的漂亮男孩,先是非常模糊的影迹,但渐渐的,一切都清晰的起来,她甚至看到,那个男孩从稚气可爱的样子。
渐渐长大。
从孩子,到少年。
从他穿起第一件蟒袍,带起第一条象征威严的玉带。
从他跨上第一匹骏马,到他拉开第一张弓。
从他挥开第一把匕首,猎得第一个猎物。
从他下令杀的第一个人……
男孩渐渐长大,成了英俊的少年,但是,在长大的历程里,却嫌少有过畅快的大笑,他总是威严的坐在很多人的面前。
从小到大,都给人一种小大人的感觉。
不知为何,慕容久久总觉得,他该是喜欢笑的,却因为种种原因,总是不能笑,甚至还要因为一些人,一些事,而隐忍自己的真性情。
时间流转。
英俊的少年,最后变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凤无缺。
“咳咳……”
剧烈的咳嗽,仿佛要咳穿肺了,顾凝雪方才从混沌的记忆中,幽幽醒来。
“活了活了,终于活了……姐,你知道不知道,你刚才都断气了……”
耳边立刻有惊喜的声音传来。
顾凝雪在确定自己没有死在第二次下水后,方才感到了一丝丝的欣慰,有心想要去摸一摸自己的腹部,却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这样再一次的昏迷了过去。
她甚至不确定,这次昏迷,会持续多久。
果然,这次昏迷,她竟整整昏迷了一个月,若非有顾延川在,恐怕就算解除血咒,自己也没命继续活下去了。
也难怪之前凤无缺一直执意要寻找月灵族人。
其实是想要保护顾凝雪。
只是这次凤无缺又如何了呢?
想起那个梦中的少年,顾凝雪微微有了几分记挂。
不过另外更让顾凝雪感到欣慰的是,自己腹中的孩子,竟也与她一起挺过了第二关,活了下来,抚着自己格外隆起的肚子。
顾凝雪醒来后,笑的格外灿烂。
用顾延川的话说,这孩子真是比石头疙瘩还耐练,日后必定是个福大命大的,并且他还非常虔诚的,单手抚摸着顾凝雪的肚子道。
“孩子,等你出生后,一定要第一个喊舅舅,你可是舅舅生的呀,你娘只管怀孕,怀孕的期间,也只管昏迷,要是没有舅舅,你丫早就死了,所以,你出生后,第一声必须是喊的舅舅,听到没?”
看着顾延川甩着那头骚包的白发,顾凝雪也忍不住啼笑皆非,“你把孩子吓到了。”
顾延川立刻跟她急眼,“小爷我如今变得白发苍苍,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你个没良心的,自从跟了你,都把小爷我抽成人干了。”
不过这话倒是真的,没有顾延川。顾凝雪这次必死无疑,更别说自己腹中的孩子。
她笑了笑,如哄孩子般,道:“延川,谢谢你。”
顾延川傲娇的一仰脖子,“哼,谁让我跟你一个娘胎生的呢,说不定是我上辈子欠你债欠的太多,老天爷特意把我跟你放一块,好让我还债。”
顾凝雪好笑:“前生今生,你也信?”
“为何不信?”
笑完之后,姐弟二人也不抬杠了。
“对了,这里的事,你对靖凌只能是报喜不报忧。”顾凝雪不希望纪靖凌对解咒一事知道的太清楚。
毕竟一直以来,很多事都是他在帮她背负。
最后这一段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让他受累了,就让她一个人勇敢的走下去吧。
“可是我已经说了。”
谁知顾延川摆了摆手。
“嘴快!”顾凝雪瞪了他一眼。
顾延川立马嘻嘻一笑的道:“骗你的,我还是知道分寸的,若是如实告诉他,那臭男人还不直接攻入西岳。我每次回去,都只说几句话,故意吊着他胃口,嘿嘿,谁让他以前总欺负我。”
“你呀……”
顾凝雪第一次对着这个弟弟有些无言以对,又是感激他的无私奉献,又是心疼靖凌要一个人留在军营独自猜着心思,也不知道这么猜下去,会不会变老啊。
“那他好吗?”
“别问。”
这下顾延川的态度更坚决了,然后他看着顾凝雪,一脸鄙夷的道:“别人我不了解,你,我还不知道嘛,没病的时候就那么喜欢跟他起腻子了,如今生病了,一听到他的消息,骨头还不先软三分?”
顾凝雪老脸一红,不说话了。
不过待她重新能下床的时候,已经又是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她这才发现,外面的天地,已经冬去春来,并且已经露出了一丁点夏天的意思。
“这么快啊。”
顾凝雪难得晒了晒太阳,抚着自己鼓起来的肚子,竟也开始悲春伤秋了起来。
她这段日子对时间的概念非常模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如今已经几个月大小了。还是琥珀,特意找个了个稳婆,给算出的日子。
好在距离预产期还早。
但距离第三次,也就是最后一次,最凶险的一次下水,已经是近在眼前了。
之前一直想着去看看凤无缺,二人之间不管是恩也好,怨也罢,这次他终究是为自己出了力,她其实很想去看看他的,但不知为何,总是迈不出那第一步。
倒是偶然从婢女的耳中听到,凤无缺每日都会叫栖凤堂的婢女过去,回报一下她这一日的情况,大到身体状况,小到饮食的多少。
她与凤无缺,与纪靖凌之间的事,旁人根本无从知晓,更何况这些深宅里的丫鬟。
所以她们始终都认为,顾凝雪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凤无缺的。
只是她们始终猜不透,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家主好像并不喜欢搭理主母,但对主母的宠爱与关注,却一如过去。
她们常常会看到主母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出神。
也时常会看到家主深夜的时候,望着栖凤堂的位置,一站便是半天。
这明明是两地相思的样子啊,两个人之间明明仅有几墙之隔,他二人为何就是不见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