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顾凝雪垂着眼,忧心忡忡。将心比心,她有些担心宝丫头今日的举动伤了生母的心。
想着想着,她心里也烦了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她也不知道,纪靖凌也没有与她说清楚。她心里知道的那点不过是推测。她这般不清不楚地竟要跑去宽慰人。
暗星也在一旁说:“郡主,您管这闲事做什么?做得好了不好了凭白惹了旁人埋怨。”
“还是要去的。”顾凝雪随口说。
“我不懂。”暗星闷闷不乐。
顾凝雪没有解释,心里的烦躁却烟消云散了。自个儿乱想的时候容易心烦,可被暗星问出来,就像挑明了一般。
她为什么走这一趟,是为了宝儿,也不是为了宝儿。
她不想看见纪靖凌闷闷不乐连饭都没心情吃的样子。她得帮他呀。
顾凝雪以为会见到委屈垂泪的赵月儿,却不想赵月儿正在整理着衣服,眉眼温柔,不见多少悲戚。
丫鬟都退下去了,屋子里只顾凝雪于赵月儿两个。
赵月儿起身,含笑望着顾凝雪:“给您添麻烦了。”
她故意用毒熏哑的嗓子干涩刺耳,难听得很。
赵月儿笑笑,歉意道:“我声音粗鄙让您见笑了。”
顾凝雪慢慢皱起眉,目光死死凝在赵月儿露在面纱外的眼睛上。顾凝雪的眼中逐渐浮现不可思议,她试探地喊了一声:“月儿姐姐?”
赵月儿猛地抬头,震惊地望向顾凝雪,脚步也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直接跌坐了椅子里。她目光躲闪,这几年的东躲西藏让她本能得想否认,想逃走。
不对啊,这里是纪靖凌的家里。面前的女人是纪靖凌的妻子。
赵月儿压下心里的慌张,重新抬起眼睛打量起顾凝雪,待看清了顾凝雪的眉眼,她犹豫了半晌,才不安地开口:“你是凝珠的妹妹……”
“是,我是她的妹妹。”顾凝雪攥紧了帕子,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子酸涩。
记忆里的月儿姐姐不是这个落魄样子的,甚至用“您”来称呼她。
顾凝雪从小见过几次赵月儿来府中寻凝珠。彼时顾凝雪还是个梳着丱发的小姑娘。
顾凝珠是个高傲的性子,赵月儿也是,可不同的是,赵月儿从不恃强凌弱,她虽高傲,但待人却是十分亲和的,旁人都说这两个人性格太像都太好强太耀目,虽亲如姐妹,可这份手帕情恐不长久。然而她们两个人就这么互不相让争奇斗艳地一路交好下去。
顾凝雪还记得赵月儿大婚的那一日,整个黎都城铺满红妆。赵月儿一身大红凤装,风华无疆,前太子亲迎,为她扶裙,羡煞旁人。
那一日顾凝雪跟着家里人送亲,赵月儿塞了她一手糖。
顾凝雪压下心里的酸涩,说:“那时候你出事,凝珠很难过,哭了很久很久。”
赵月儿轻轻“啊”了一声,恍恍惚惚的。她离开黎都已经五年,像是与过去切离开,那曾经繁华的黎都中过往都像上辈子的事情了。忽然提到了旧友,她心里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顾凝雪心里忽然惊了一下,如果宝丫头是赵月儿的孩子,那她的父亲就是……
是了,纪靖凌自幼与前太子相识本就不是秘密。
顾凝雪缓了缓,平复了一下心里的震惊和复杂,朝着赵月儿走去,温声开口:“宝丫头年纪还小,还不懂事儿,姐姐不要因为她童言无忌伤了心。这孩子说话有时候伤人,可是心里是极善的。”
赵月儿温柔笑着:“不会的。只要她好好的,我见了她心里只有欢喜,没有旁的难过。”
顾凝雪还想说什么,暗星却匆匆赶来禀告顾凝雪,宫曼柔找到了。
顾凝雪便只好起身,先过去一趟。她刚迈出门槛,忽然停下来,慢慢皱起来,隐约想起了些旧事。她回过头,望向灰暗房间里的赵月儿。赵月儿垂着眼,温柔看着手中的小册子,那小册子是宝丫头平日练字所写。
顾凝雪视线下移,落在赵月儿腿旁的拐杖上,眼前浮现的却是小时候记忆里判若两人的赵月儿。
拢了拢情绪,顾凝雪匆匆赶到前院。
刚到前院,正好迎头碰上院内候命的暗月,顾凝雪赶紧问道:“宫曼柔抓到了吗?”
暗月点头,“已经抓到了,主子让属下通知您,要死要活,随您处置。”
“人呢?”
“自然不能脏了家里的地方,被安置在街角的一处私院,主子已经先一步过去了。”
“带路。”
那处私院距离将军府不过百米距离,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顾凝雪就重新见到罪魁祸首,宫曼柔。
只是与初次见面不同的是,对方再也不是那个处处比她强的宫家千金了,而是身上穿着农妇的粗衣,被五花大绑吊起来的阶下囚。
而当宫曼柔看到远处,那并肩而来,宛若一双璧人的顾凝雪与纪靖凌时,那死灰般的目光瞬间宛若寒若尖刀的冷锋,胸中更涌动起了滔天的怒火。
宫曼柔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尤其对纪靖凌,在无边的愤恨中,还参杂着浓烈的怨毒。
她似乎到现在夜想不明白,这个男人居然可以如此无情。
而她却是将一腔的爱慕之意,都给了他。
“……贱人,贱人……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纪靖凌,就算我们婚约不成,你也不能如此对我,别忘了,我们宫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没有我们……”
“宫小姐似乎还不知道,令叔,已经被靖凌废掉了四肢的事吧。”
望着这样歇斯底里的宫曼柔,顾凝雪不禁幽幽一语,这一刻,她突然签收未有的对宫家充满了厌恶。
他们就过靖凌又怎样,捏着这份所谓的恩情,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各种各样的算计他吗?
算计失败,还要拿着那份所谓的救命之恩,理直气壮的控诉,做人做到如此的不要脸,宫家也算是够了。
再说,当年之事迷雾重重,究竟谁是谁非,还有待考证。
“你说什么?”
宫曼柔骤然一愣,似乎有些失了语。
顾凝雪也不客气,继续再接再厉的说道:“宫二先生先是被皮鞭抽了个皮开肉绽,之后又被穿了琵琶骨,最后还被拗断了四肢的经脉,靖凌仁慈,念他老态龙钟的,已经送回了宫家,不过下半辈子,估计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你胡说……”
宫曼柔尖声嘶喊了一语,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她瞪着纪靖凌,愤怒的说道:“他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长辈?!
看来这些年,宫家已经在潜意识里将纪靖凌当成了他们的姑爷,婚约还未实行,就以长辈自居了。
纪靖凌如诗似画的容颜,冰冷一笑,“那你们又是如何对我的呢?”
宫曼柔仿佛也心灰意冷了一般,嘲讽的一笑:“怎样对你又如何?你别忘了,没有我们宫家……”
“啪!”
一巴掌狠狠的就甩在了宫曼柔的脸上,因为力道过猛,瞬间变打的她口吐鲜血,还混着一颗牙,从口中流了出来。
谁曾想得到,曾今的天之娇女,也会沦落到此下场。
顾凝雪拿起帕子,有些嫌恶的会开鼻间的血气,暖玉般精致的五官,冷色凝着弄弄的讽刺,道。
“这一巴掌,我是替杏儿打的。还有,别再让我听到有关恩情的任何一个字,这些年,在南川,靖凌给予你们宫家的方便,还少吗?得寸进尺也该有限度,何况你不仅算计了靖凌,还伤了杏儿。”
“顾凝雪……”
被彻底打蒙了的宫曼柔,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满口是血,犹如疯癫了一般,看着顾凝雪,阴寒的骂了起来。
“……你就是个卑微肮脏的贱人,你凭什么命人打我?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贱人,你这个有人娘生没娘教的贱人,就算我宫曼柔死了,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你毁了我,我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