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相信？”顾凝珠得逞的一笑，理了理自己刚刚因为激动而把发出来的情绪，笑着坐在了椅子上，戏谑的看着这两个人，继续道，“我是仔细的查过的，自从被陛下指给纪靖凌冲喜后，你，顾凝雪便开始变了。”
“你之前的性子，整个侯府的人都是知晓的，胆小，懦弱，蠢顿痴胖，简单说，就是个样貌丑陋的废物……”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变得漂亮，又会起了医术呢？”
“所以……顾凝雪，你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接触了邪术的吧？”
纪靖凌将眼神投到了顾凝珠身上，淡淡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什么叫顾凝雪接触到了邪术？顾凝珠，你莫不是脑子坏了？”
“呵。”顾凝珠有些自嘲又有些失魂落魄的笑着，“大概我真的是脑子坏了吧？明明……靖阳原先好好的，可自从顾凝雪嫁给你之后，他似乎有所察觉，他问过我，太后当初指婚的，真的是你吗？”
说到这里，顾凝珠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落泪了。
纪靖凌沉默了片刻，垂下了眸子。
这个女人，真是烦人！她说的这些，纪靖凌早就了如指掌，顾凝雪从出生到现在，他早就已经查得清清楚楚的了，当然包括顾凝珠的娘，柳氏，是怎么欺负顾凝雪的，又是怎么让顾凝珠替嫁的。
他没去找这对母子算账，这个女人倒是跑到自己面前来哭诉了……这么麻烦，干脆弄死算了。
纪靖凌这么想着，眼神已经开始变得冷漠。
顾凝雪看出了他的心思，她伸手抓住了纪靖凌的手，轻轻的握了握。
“你们知不知道，靖阳前几日，竟然提出要与我和离！”顾凝珠突然提高了声音，“凭什么？！顾凝雪，你说凭什么？！同样是侯府的女儿，凭什么你就要过的这么幸福美满？！”
要惨也要大家一起惨。
“靖凌！”顾凝雪看出了纪靖凌的心思，她当然知道顾凝珠此刻的崩溃，也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只是她怕顾凝珠再继续这样闹下去，纪靖凌就要忍不住杀了她了。
“你累了一天了，不如先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处理，好不好？”说完，摇了摇纪靖凌的胳膊。
顾凝雪这个时候还不忘向他撒个娇，这个态度，纪靖凌很满意。
“早点回来。”纪靖凌懒洋洋的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纪靖凌走后，顾凝雪看了看摊在椅子上的顾凝珠。
“凝珠，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无论你怎么努力，都不会有好结果的，如果嫁给纪靖阳是你的毕生所愿，那么你已经达成心愿了，可你还想纪靖阳能够长长久久，死心塌地的爱着你，那就是另一码事了，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勉强不了另一个人的感情的。”
“你说的轻巧，那凭什么你就能过的这么安稳踏实呢？”顾凝珠冷眼看着顾凝雪。
“我过的安稳踏实？！顾凝珠，我为何会突然间变得蠢钝痴胖？旁人不知道，你和你娘当真不知道吗？从小多诱人都以为我是因为贪吃，才会变得那么胖，但其实我吃了上顿没下顿，从小你娘便说我蠢顿，请师傅来教我，怎么教都叫不会，所以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正统的受过教导。”
“好不容易，我熬到了可以嫁给纪靖阳的时候，你跟你娘又做了什么好事？你爹顾宏远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你会不知道？为了他自己的那点利益，便将我许给了纪靖凌，你现在看到纪靖凌对我照顾有加，心里就不痛快了，可是当初，黎都城内，任谁听到笑面阎罗纪靖凌的大名，不是闻风丧胆的。”
“何况那时的靖凌命悬一线，一个不小心，我就要随他陪葬，我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就连现在，你我在这里对话的时候，我身染天花，而你，却是健健康康的坐在椅子上，悲春伤秋……”
“所以，顾凝珠，这就是你所说的幸福安稳？！”
顾凝珠看着顾凝雪，发现自己之前的底气和仇恨，一下子便土崩瓦解了。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跑过来指责顾凝雪呢？她现在的一切，都是从顾凝雪的手中抢过来的。
只是……只是她真的爱惨了纪靖阳，如今纪靖阳提出和离，她要怎么办？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有些人，有些事，如果从一开始就不是你的，那便是强求不来的，一个人一辈子遇到的，欣赏的谈得来的喜欢的，那么多人。不是每一个人，你都要强留在自己身边的。有些是可以做朋友，做亲人，甚至是做夫妻的，而有的只能是擦肩而过，或是彼此亏欠，此生不复再见。缘分不一样，关系就不一样。很多时候，生命中最不能承受的反而是太重的爱。”
“凝珠，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宽容了，再有下次，即便我愿意放过你，怕是靖凌也不会的。今天我同你说的，希望你能想明白，想通透了。”
顾凝雪说完便离开了，灯火通明的正厅里，只留下顾凝珠一人，痴痴的坐在椅子上，脸颊还有为干透的泪痕。
然而此刻的她，却没有了之前的焦躁和激动，反而异常的安静了下来。
之后的日子里，顾凝珠很少能看到纪靖阳，因为纪靖阳已经开始不回国公府过夜了。
几个月后，纪靖阳跟着瑞王钰成造反失败的消息传到了国公府，国公府上下乱作一团。
造反失败后，钰易命人将黎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纪靖阳，想必他是在造反失败后，悄悄逃走了。原本顾凝珠作为纪靖阳的妻子，难逃责罚。
还是齐王司南晟，向新帝钰易提交了一封和离书，才保住了顾凝珠的性命。
也是在那个时候，顾凝珠才明白，其实纪靖阳对自己并非完全没有感情，起码，还是有愧疚之情的，不然，他不会在那样危急的时候，还想办法将和离书传到了司南晟的手里。
……
新帝登基那一日，黎都大街小巷挤满了欢庆的百姓。
远处的一座二楼小阁楼里，孙洛芙推开窗户，望向远处为庆祝登基游行的队伍，无声轻叹。
怀里酣睡的煜哥儿醒了，不安分地握着小拳头乱挥。
孙洛芙赶忙关了窗户，低下头轻哄怀里的煜哥儿。
“洛芙姐？”
“进来。”孙洛芙没抬头，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煜哥儿的身上。
顾凝珠推开门进来，瞧见煜哥儿吵闹，孙洛芙正在哄着他，她便也噤了声，悄悄等在一侧。等孙洛芙把煜哥儿重新哄得睡着，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顾凝珠才压低了声音说：“其实煜哥儿已经是挺乖的孩子了。”
“是。”孙洛芙给煜哥儿仔细盖了小被子。
“洛芙姐，你有什么打算没有？”顾凝珠问。
孙洛芙将床幔放下来，走到顾凝珠身侧坐下来，轻声说：“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离开黎都。在黎都这里……认识的人太多，伤心事也太多。走得远远的才好，然后啊……把煜哥儿好好养大。”
顾凝珠握住孙洛芙的手，宽慰道：“洛芙姐，以后的日子一定要好好保重，带着煜哥儿，找一个没有旧人相识的地方好好开始新生活。”
孙洛芙有些犹豫：“凝珠，你要不要随我一起？纪靖阳这一消失，虽说你们和离了，可以后你在这黎都城的日子想必是不会好过的……”
“洛芙姐，我是不会离开黎都的，靖阳他……他迟早有一天是要回来的，我不想……等他回来的时候，举目无亲，连个可以找的人都没有，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三年、五年……多久，都等。”
孙洛芙看着顾凝珠坚定地神情，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劝不动她的了，自己虽然也想此刻能留在钰成的身边，可是她不能任性，钰易虽然没有直接杀死钰成，但却将他软禁在了瑞王府，毕竟他刚登基，不想让自己落下一个杀兄的恶名，但以后呢，时间久了，他迟早是要除去钰成的，自己这个时候回去，她一个人倒也无所谓，大不了陪着钰成一起过着软禁的日子，可煜哥儿还这么小，他以后怎么办呢？
她不能回去，虽然她一个弱女子，但身边还有钰成留给她的侍卫和使唤丫鬟，带着煜哥儿也勉强能将日子过下去。
“若是你能等来，那自然是好的。”孙洛芙微笑起来，“凝珠，你还小，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我知道的，洛芙姐。”顾凝珠感慨，“现在新帝登基，为了自己的名声，自然是不会动我的，但保不准以后……我自是不舍得牵扯家中的父母，所以想了个假死的法子，也算不连累家族。日后……也再不想和家里有牵连，就让他们以为我死了吧。”
孙洛芙点点头，亦想起了当初出事时自己家中的无情。
顾凝珠瞧了瞧孙洛芙的脸色，试探着问：“那……洛芙姐，你可还想着那个人？”
“我和他本就没有什么感情，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他做什么。”孙洛芙随口说。
“那就好！姐姐你带着煜哥儿好好生活，千万……千万别像我这样……”顾凝珠听到孙洛芙的回答，有对她的放心，也有对自己的伤心。
孙洛芙垂下眼睛，眸中忽地黯然一片。
钰成或有千种不好万种不好，他害过别人伤过别人。可对孙洛芙来说，却是在危险来临时能为她盘算好所有一切，并且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人。
半夜里，孙洛芙醒来，仔细瞧着煜哥儿酣眠的样子。孩子还小，五官尚未长开，她不由去猜测也不知道煜哥儿长大了会不会像钰成。
孙洛芙翻了个身，怔怔望着屋顶。
若有来世，希望还能遇见那个人。至于今生，她会依他所言，好好地生活。把每一天都过得很好很好……